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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然而澜山庙内弟子却齐齐地站在台下,诵遍经文。
待诸事毕,方丈朝柳盈月和裴阙语重心长地道:“台上如何,我们僧人也不知道,望姑娘和殿下保重。”
但他一捋白须,忍不住补充:“钟声一定要在日出之时敲响。”
柳盈月朝诸位送行的僧人一礼,再抬头就是另一个人灼灼的目光。
韩凌见他看过来,一语不发的走上前去,十分担心道:“夜深露重,保重身体。”
韩凌眉间隐忧,道:“不用强求。”
很像是一个送妻子远行而放心不下的丈夫。
裴阙一言不发,已然先走上前去。
柳盈月回头看韩凌。
韩凌终于退开了一步,略带不舍道:“去吧。”
黑夜之中又寂静了下来,柳盈月踩上石阶,上面还有露水的痕迹,有点湿痕。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阿盈。”
是很陌生的声音,柳盈月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韩凌站在原地,笑着看她:“仔细自己。”
柳盈月点了点头。
裴阙的身影已没在黑夜和群山之中,看不太真切,而她回头,韩凌正站在橘黄色的灯光之中,遥遥的看着她。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柳盈月提起裙摆,迈开步伐向山上走去。
这长长的台阶上,只能看见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而身后的光也越来越远。
当半夜的气息侵袭,柳盈月突然发觉有些冷。
夜风扫进她的脖颈,钻进她的袖口,使她不得不哆嗦了一下。
为了不和裴阙隔得太远,柳盈月试图加快脚步。
然而,裴阙模糊的身影在眼前,越来越不清晰。
像前世无数个梦境中一样。
当暗夜环绕,寂静分明,柳盈月突然想,假若这一世一切都是一个梦境呢?
倘若这个阶梯一直走不到头呢?
柳盈月停下脚步,后背沁出薄汗,她缓下来,仿佛只有喉咙的疼痛及温度的冰凉是真实的。
她撇开脑海中的想法,走走停停,但没经住,低低地咳了几声。
大约晚风还是太凉了一些。
她不知走到了哪里,回过头望一眼来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
明黄色的寺庙已经在山下好远,周围是黑色的阴影,巨大的压力跟使她眩晕,她不由得脚下一软,身子轻飘飘似的浮在了空中,被风一吹,失去支点。
柳盈月身子一晃,忽然惊醒过来,而人则要往山下跌去——
忽然耳边一阵风过,一只手掌落在她的臂上,将她一带,稳住了她的身形。
柳盈月回头看去,裴阙的眉目近在咫尺,向来疏离地眉攒紧。
“殿下……”
“嗯。”
裴阙伸手捞了人后,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并不欲多说一个字。
两人的距离十分稳定。
柳盈月不经有些奇怪,因为他感觉自己时而很累,走的很慢,时而休息够了,加快步伐,而陪却永远都在那个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柳盈月觉得也许是黑夜将所有的恐惧放大,她试探性地问道:“殿下?”
“嗯?”
没预想到他真的能回身,柳盈月连忙把脸别过去。
一时缄默。
柳盈月只装作方才没喊她,继续低着头走了。
然而裴阙没动,直到柳盈月走到身边,才继续迈开步伐。
柳盈月心底微微惊讶。
两人之间不过几寸地距离,他的步伐明明向来很快,但却与她走的差不多。
是故意在等她么?
天色开始亮了起来,周边的树木植物都逐渐显出形状,她也不觉着更冷,便迈开脚步。
她再抬头,便发现千阶已经到头,而他竟然微微侧过身。
他平静如水的眸子望着自己,“为什么不看着。”
第25章 她明明就在身后,却像是……
柳盈月没料想太子殿下竟能回过身来有此一问,没想好怎么答。
幸而对方也似乎没在意她的回答。
几步之后,两人一道登顶。
澜山台。
一座铜绿金钟架起,像是一个静坐此处的老人,任山间云层变幻,任苔绿爬上铜台,它自巍然不动。
这应当是山下老僧们说的古钟。
天色已明亮,雪白的天幕染上一层通红。
快要日出。
走得近些,便可发现金钟之后一旁还挂着一个木槌,按理说,摇动木槌撞钟即可。
木槌上蜿蜒青黑,如僧人所说百年之间未有人来过,经久风霜雪雨。
木槌上的泥尘刚遇到柳盈月的手便山崩地裂般地掉落,弄得她手心湿腻,哭笑不得。
她转而看了一眼裴阙道:“殿下……这个还是臣女来吧。”
说着,便收掌心,使力一推。
木槌巍然不动。
柳盈月面露讶异,抬头看那处木架。
难道说,这木槌百年不动,积着多年的尘土,卡住了?
正想时,玄衣的身影已走到身旁,骨节分明地手搭在她的旁边,霎时,木槌像是活了过来,轻而易举便能晃动。
当是时,一道红光从山巅破出,古钟音色低沉,在山坳间回响。
铛——
铛——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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