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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姐听了疑窦丛生,“你思量的是什么事?”
朱秉杭不好瞒她,照实说:“我家祖墓园里的树木我要去点算,过几日寻个木材行中卖了。”
锦姐听来是件没由头的事儿,卫虎却大惊失色,“公子这使不得,这是坑家败业不吉利的事儿,咱平白去做这伤祖荫的事儿是为何?”
“没什么?只是想着变些银钱好过日子。”
锦姐也意外,“咱家里也没什么大用处一时要急钱,你或要用钱,去年云哥儿送的两百银子我还没动,你要有用处你先拿去,这坟上的东西轻易不好动的。“
卫虎也帮说:“奶奶这话有道理,公子你细想想。“
朱秉杭从容道:“我都想过了,这事无须你们操心,钱多总是不压手的。”
这时锦姐也觉得朱秉杭有些不同了,与卫虎对视了眼,卫虎不停地给使眼色,“奶奶,公子最听您的话了,您快给劝劝。”
锦姐犹豫了一会儿,朱秉杭笑问:“你要劝我吗?”
锦姐摇头,“算了,这事儿我真不明白。”
卫虎只得自已开口,来去无非是伤德行不孝道破风水的话,朱秉杭心意已定,任卫虎苦苦相劝他也置之不理,到了城门口与卫虎说:“要不我自家去吧,你也不用跟着了。”
卫虎方不敢言语了,傍晚两人到了庄上,朱老爹喜出望外出来接着,“公子要来怎么不先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屋子。”一面朝里叫泡茶,做菜,朱秉杭说:“不用忙,我去墓园看看。”朱老爹要跟着,朱秉杭不让,连卫虎也留在屋里,自己一个人去了。他前脚走后脚卫虎同朱老爹告诉,从近日来如何挣钱到现在要卖树换钱,一个说得痛心一个听着惊心,朱老爹问:“莫不是因年头的事心里不自在,故有此变。”
卫虎叹气道:“公子的心境我等是看不破的,这几日我眼皮子老跳,心头发慌,如今又要破坟茔的东西我怎么不怕。”
朱老爹说:“我回头再问问,怎么突然有了此意,莫不他有什么用项,咱们下头人不知道,说出来咱一起想办法。”
两人愁眉苦脸,相对坐着,眼望朱秉杭回来相劝。
朱秉杭一人到了墓园里在父母坟前跪着,将心事默默祷告了一遍,伏地磕了三个响头说:“孩儿不孝。”说罢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见四面一大片杨树,遮天蔽日森森郁郁好不威风,点了抱粗的也有百来棵,心中成算好了才回屋中,朱老爹还没开口,朱秉杭就先道:“你点灯拿笔来,我有字要写。”
朱老爹就取火引灯,去柜中取了纸笔,朱秉杭写了一封买书让朱老爹签字画押,朱老爹留心看了一眼,惊问;“好好的,把这五十亩地与我做甚?”
朱秉杭说:“这五十亩地是我爹在日自家置下的不是宗府的地,我一时也管不过来,您老子孙也大了拿去分了吧!”
“收不得,收不得,公子管不过来庄上有我们,莫不是信不过我,来试我的?”朱老爹苦声道。
朱秉杭失笑,拉着朱老爹上坐,从袖中将地契一并取出来,说:“老爹,你是宗府的老人了,我爹都是您看大的,我实话与你说,这地你不拿着我就一并卖了,墓园祖茔是宗府的动不得,若不然按我心意也该全卖了。”
话音刚落,朱老爹已是面如土色,气声不透,直直倒在椅上,卫虎和朱秉杭抢上前拍得拍,顺得顺,好一会子缓过气来,老泪纵横,把着朱秉杭的手儿说:“好公子,我年轻时在宗府中跟主人家读书,也知个“君子不斩丘木“,从来只有不肖子孙才卖祖宗坟头,公子你又不是歪道上人,一如守规学生似的,怎么突然要行这些事?”
卫虎也含泪说;“公子,老爹说得是啊,你有难处只和我们说,我们虽不济穷家穷口也凑几百两与公子应急。”
朱秉杭只是不答,那两人只声声哭老爷,朱秉杭听不下去方说:“我不是书房里的公子哥儿,也是出门经事见得多了,所谓“饿出来的见识,穷出来的聪明”,你们也不必劝我了。“叫了朱老娘进来,把买书和地契塞与她手上,说:“收着吧。”
朱老娘也不识字拿着文书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听见个穷字,就说:“公子要说穷,前岁赏得银子都在,公子拿去自用。”
“我不是说现在,是怕以后!”说罢饭也不要吃就上客房睡下,留下卫虎和朱老爹两个抱头哭到半夜。
第二日绝早朱秉杭就起身回城,过了几日约了木材商一齐到了,一天工夫坟上百棵杨树都伐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光地。朱老爹倒在坟头哭得起不来,卫虎也揩泪。
朱秉杭得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高高兴兴回家交于锦姐,锦姐也是头一回接手这样的大宗的银钱,拿在手上也不知如何是好,问:“这钱怎么处?”
朱秉杭说:“有什么怎么处?你自家收着自家用。”
锦姐想着自已也没有大宗用钱处,就开柜收着,还同卫虎说:“家中有用时你尽管来支取。”
卫虎惨淡淡地说是。
朱秉杭了却这件大事,又见天往王府里去找王妃和长史说话,一说就是老半天,卫虎在外间也不知他们商量的是什么事,只每次王妃送出来都是泪汪汪的,后一日朱秉杭陪着锦姐在房中,卫虎一人在柜上,长史从外间来,卫虎忙奉茶让坐要叫朱秉杭,长史抬手拦下:“不必了,公子与我们话都说尽了,多陪着你家奶奶吧!”说着从袖中拿两封信,交待道:“这封是礼部的回书,这封是王妃的,别的话儿也没有,你回头交与他就是了。”一口茶也没用只把房子看了两眼,叹声走了,弄得卫虎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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