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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繁音怔怔地看着顾衡,他脸上分明带着浅浅淡淡的笑,但戚繁音却觉得那笑意莫名可怖。
“她死在谁人的手里我管不着,只不要死在我手里。”她说:“我不做菩萨,也不做屠夫。”
“不怕她引着梁瀚文来找你?”顾衡低笑了声,盯着她的眼睛,只那双眼睛太过安静,未免令人失望。
戚繁音安静地回望,倒没有半点畏惧。
戚家出事后,她对他的那点期待已经在葳蕤园这方四四方方的园子里,慢慢消磨没了。
如今想起他,只觉恍如隔世,上辈子的事情了一般。
除此之外,也掀不起什么涟漪。
“但凡玉容有几分脑子,都不会告诉梁瀚文是我救了她。”戚繁音的眼底,迅速攀上一点讥讽的嘲笑:“谁现在对戚家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更何况就算他来找我又能怎么样?”戚繁音反手握着顾衡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扣紧:“当初从雪地里把我会带回来的是大人,让我死里逃生的是大人,让我得以在这凉薄世上好好活着的是大人,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言而有信一词还是明白的。”
她重新抬起眼睛,正视顾衡,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不相干的人,大人别为他费心。我心里有数,等她好些了我就让她离开。“
顾衡笑,他抬手,捋了把戚繁音柔软的发。戚家的姑娘心软,恐怕永远也学不会做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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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日都慌忙得跟打仗一样,等梳洗完躺在床上,戚柳才能轻松地长舒一口气。
回想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老天爷跟下套一样,一环一环,让她应接不暇。
突然,她想到大相国寺遇到的那个女子。
顾衡竟没怀疑她有意为之,坏他的事。
不该,像他这样敏感多思的人,晚上不该来问她的罪吗?
一想到这里,她又有几分迷茫。
晚夕顾衡急匆匆过来,好似只关切问她是否受伤了,大相国寺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
是关心则乱吗?
她软下去的脊背又忍不住绷直。
她深深呼吸,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顾衡终究是要成婚的,他的嫡妻不可能是一个曾为贱籍的罪臣之女。而她,做他的外室也是走投无路时的权宜之计。
总有一日,她会远远地离开他。
玉容在府里养了几日,胎象便稳当了。
她是丫鬟出身,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好些,所以好得也快。
她来找戚繁音辞行,一见到她就“扑通”跪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
戚繁音把人扶起来:“你是有身子的人,看重自己些。”
玉容咬唇道:“二姑娘的大恩我无以为报……”
戚繁音摆摆手,不愿再听她接下来的话:“我不用你记得我的恩情。”
她唇角微微弯着,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只一点,出去之后,别说见过我。明白吗?”
“二姑娘。”玉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公子他……很挂念您。”
憋在心里许多天的话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戚二姑娘是那般好的人,她和公子般配地跟金童玉女似的。若不是戚家出了那样的事,她今年已经过门,成了梁家的少夫人,以后是当家主母。
戚二姑娘心软,在她手里,下人也能有好活路,她也不至颠沛流离九死一生。
戚家一倒,一双玉人儿散了,她的福气和前程也都没了。
想到这里,玉容泣不成声。
戚繁音淡笑着,给她递上丝巾:“我和你家公子缘分尽了,这话往后莫再提了。”
玉容哭着点头。
戚繁音非草木,看她哭得伤心,难免动容,还是做了回菩萨,叹口气道:“回去之后向你家公子讨条活路,让他送你走,天南地北,越远越好。别在京城久待,去外地生孩子送回来都行。”
玉容愣了下,随即品出了她这话言外之意,点点头:“我省得的。”
话说完,戚繁音让莺歌送玉容出去。
玉容行至角门外,还未出园子,便见一顶小轿等着。
那轿子三面无窗,进去了便不知身处何方。
她明白,戚二姑娘不想她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第16章 好货色
梁家别庄。
梁瀚文坐在藤椅上,脸上浮起几丝阴郁。
玉容是他的人,怀有身孕后他把人藏于静月庵。可前些日子他的人从庵里回来,告诉他李家过去捉人,玉容趁人不备悄悄溜了。
他没想到,李家竟如此容不下她。
最近几天他都在寻找玉容的下落,始终无所获,却没想到她自己又回来了,悄悄遣人给他的心腹小厮报了信。
他手里握着茶杯,沉思着。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脚步声。
抬起头,明月映着公子的脸,清俊无双。
隔着几步之遥,玉容的眼里迅速蓄满泪水,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发颤的手福在腰间,轻轻福了个身,眼泪已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了下来:“公子。”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手指轻抚她流泪的脸颊:“这几天你受苦了,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玉容早已编排好说辞,说那天她从静月庵逃往京城的路上,动了胎气晕倒在路旁,过路的贵人把她带回去休养。她没有说谎,只是瞒了最重要的讯息——救她的是戚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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