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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遇良辰 第70节

      “别求他,”宋旻忽然大喊一声,“他不在意我们,我们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
    听着宋旻刺耳的喊叫声,宋启正心中又是一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嗓子一紧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看着宋羡走近。
    比起宋启正、宋裕、宋旻父子,宋羡神情淡然,宛如一个看客,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宋羡将目光落在被绑起来的宋旻身上。
    宋羡问旁边的副将:“拿令牌调兵的是宋旻。”
    副将回道:“禀将军,正是。”
    宋羡利落地吩咐:“将私自调兵之人拿下。”
    常安翻身下马,带着几个护卫上前走向宋启正等人,护卫去押宋旻,常安向宋启正行了礼,几个人如入无人之境,做完这些转身就要离开。
    都是姓宋,常安几个家将都是宋启正亲手为宋羡挑选的,但此时此刻他们像是素不相识一般。
    宋启正本有话想要问宋羡,如今看着马背上高高在上的宋羡,喉头的话顿时被一股莫名的愤怒压到了胸口,说不出的憋闷。
    宋裕说的没错,宋旻落在宋羡手中就是死路一条,绑缚宋旻之前,宋启正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宋羡绝不会为宋旻徇情。
    常山是宋羡故意留给他的,李佑八成也是宋羡知会的,宋旻做的手脚恐怕早就被宋羡看在眼睛里,宋羡一直等待着时机,将宋旻等人一并拿下。
    看到挣扎不停的宋旻,宋启正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多年驰骋疆场,对战辽人十分辛苦,却及不上现在……
    宋旻犯下大错,朝廷也会仔细盘问他,毕竟调兵的令牌是他的。
    这一瞬间,宋启正觉得自己又老了十岁,不仅如此,他仿佛在战场上丢盔弃甲,一败涂地,输给了对面的人。
    他的嫡长子宋羡。
    这次之后,他在朝廷和军中的威信大减,他麾下的将士许多人会心向宋羡。
    “镇国将军。”
    宋羡淡漠的声音传来:“李佑大人在镇州府等待,请大将军一起移步前往。”
    宋启正维持着镇国大将军的气势,没有再去看宋旻一眼,调转马头向镇州府而去。
    ……
    镇州府。
    衙门里的文吏和衙差挨家挨户巡查。
    王俭一直在家中听消息,他握着茶杯轻轻地摩挲,心中愈发觉得不对,宋旻和宋启正都没有进城。
    衙门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不合常理。
    陈家村的赃物被查出来之后,衙署应该将陈家村剩下的人押入大牢,最好立即审案定罪,这样才能牢牢地套死了宋羡。
    眼下镇州虽然有了动静,却与他预想的不同,而且他派去的掌柜也没能送回消息。
    王俭觉得等待的时间有些太长,可能这桩事出了差错。
    有了这样的猜测,王俭准备带着人躲起来,他另买了一处院子,院子下修有密道,里面水、吃食一应俱全,可以躲藏半个月,等到风头过去,他再想方设法混出镇州。
    事不宜迟,王俭带着人向外走去。
    门刚被打开,王俭就听到走在最前面的管事道:“乔大人。”
    王俭皱眉看过去,门口果然立着一个人影,他的头微垂,不过面容还是清晰可见,正是与他私底下往来的乔副将。
    王俭心一沉,因为此时他发现,乔副将的动作有些奇怪,整个人不像是站在地上,而似是被人提着站在那里。
    王俭迅速向后退,与此同时他扣动机括,绑在小臂上的箭筒射出几支淬毒的袖箭奔着乔副将而去。
    眼看着就要射入乔副将身上,乔副将身体却忽然“躲闪”开。
    王俭又去摸绑在腿上的匕首,但已经来不及了,几条人影翻墙而入扑向了他。
    王俭寡不敌众,很快落入下风,紧接着被人按倒在地,捏住了他的下颌。
    王俭感觉到嘴里被人掏了一下,他立即明白这人要做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木齿已经被拿出,随后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程彦昭将昏厥的乔副将丢给常悦,大步走进院子去擒拿王俭身边的人。
    事先有所准备,拿下王俭等人并不难。
    程彦昭看了一眼被绑缚住的王俭,身边的人已经将王俭口中的木齿奉上。
    程彦昭端详了一番,不禁啧啧称奇,若非谢大小姐发现了端倪,这木齿八成会被他们吞入腹中,他们不知晓这些手段,不会破腹去寻。
    程彦昭道:“将东西和人一并交给李大人。”
    程彦昭说完看向乔副将,刚刚王俭的人喊出乔副将的名字时,李大人派来的人已经听到。
    乔副将也逃不脱。
    这次他们算是大获全胜。
    ……
    宋家。
    荣夫人正在焦急的等消息,旻哥儿出去这么久了,却没有传话回来,她真担心此行会不顺利。
    也不知道旻哥儿会不会对上宋羡,宋羡很厉害,希望旻哥儿不会受伤。
    第一百零二章 责问
    荣夫人等到了天黑,正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
    她睁开眼睛,就瞧见管事和宋裕一起进了屋。
    “怎么了?”不等宋裕开口,荣夫人急着问。
    她想要知晓眼下是什么情形,宋羡有没有被拿下。
    宋裕走进,荣夫人看到了他脸上那慌张的神情,不禁心一沉。
    “母亲,”宋裕仿佛丢了魂似的,双膝一软跪在荣夫人面前,“您快救救三弟,三弟被宋羡带走了。”
    如同一记响雷在脑海中爆开,荣夫人刚站起的身子差点就摔倒回软榻上。
    “你说什么?你弟弟怎么了?”荣夫人颤声道,“你弟弟带去的兵马没有拿下宋羡?你父亲呢?有没有派兵去追?”
    面对荣夫人一句句的询问,宋裕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啊,”荣夫人心急如焚,“你父亲在哪里?”
    “父亲,”宋裕嘴唇颤抖,“是父亲绑的三弟,宋羡赶到之后就将三弟带去了衙门,父亲也跟着一起去了。”
    荣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宋裕,宋裕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你乱说些什么?”
    宋裕道:“是真的,父亲说三弟偷拿令牌调兵,三弟身边的常山招认说三弟与辽人有往来,辽人那些战马和毛皮等物是常山去拒马河带入关中的。”
    荣夫人听到偷那令牌几个字,忍不住浑身颤抖,再听到常山招认,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后面宋裕再说话,荣夫人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勾结辽人本来该是宋羡的罪名,现在都压在了宋旻身上。
    过了好一阵子,宋裕道:“有战马和毛皮在,证据确凿……恐怕三弟……三弟这次……”
    荣夫人浑身冰冷,调兵的令牌、战马、毛皮,他们全都知晓了。
    宋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接着道:“宋羡可能早就察觉三弟要对付他,于是给李佑送了信,李佑突然就带兵回来了,还命宋羡捉拿叛贼和辽人的奸细,宋羡手中有上官给的文书,压制了三弟带出的兵马。
    现在宋羡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将领都抓了起来,还让人去了拒马河捉拿当为常山放行的守将。”
    荣夫人胸口如同被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她心里清楚常山去拒马河是真,辽人的奸细也是真,为了能送宋羡入局,宋旻和她大费周章,现在这些却成了将宋旻送入大牢的证据。
    他们没能害了宋羡,反噬自身。
    通敌和擅自调兵是什么罪名,荣夫人再清楚不过,有这两条罪证,宋旻用兵斩杀宋羡朝廷都不会追究。
    “母亲,您跟我一起走,我们去镇州,”宋裕道,“您向父亲求求情,让父亲无论如何保下三弟。”
    宋裕说完就去搀扶荣夫人,荣夫人随着宋裕力道起身,却还没有走一步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宋裕见状忙吩咐:“快准备马车。”
    宋裕说完双目通红地看着荣夫人:“母亲先别急,我们路上再想法子。”
    “还有谁,”荣夫人半晌才颤声道,“被抓的还有谁?”
    “乔副将不见了,”宋裕道,“父亲让人去寻乔副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乔副将私底下一直与宋旻有来往,如果真的被抓,那就全都完了。
    荣夫人冷汗涔涔,宋裕却急着要拽母亲离开,旁边的赵妈妈上前道:“三爷,您先去外面等一等,奴婢服侍夫人收拾一下,让夫人稳稳心神再走。”
    宋裕见荣夫人这般模样,也只好答应:“是我太着急了,我在外面等母亲。”
    等到宋裕离开屋子,赵妈妈端了一杯茶给荣夫人:“夫人别急,这样的时候万不能乱了方寸,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听到赵妈妈这样说,荣夫人的眼泪瞬间落下来,赵妈妈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当年宋裕、宋旻被抓,赵妈妈为了搭救一同被辽人绑走,护着两个孩子逃出来的时候,被辽人从后背砍了一刀,差点就丢了性命,从那以后,荣夫人更是信任赵妈妈。
    赵妈妈道:“一会儿您不能承认令牌是您拿给三爷的,只能说告诉了三爷令牌在哪里。还有您让奴婢送信去要战马之事,您放心奴婢就算死也不会说,三爷也不会吐露出去。”
    荣夫人失神地望着赵妈妈:“你让我都推到旻哥儿身上?”
    赵妈妈摇头:“不是推到三爷身上,就算您承认了,拿着令牌去调兵的是三爷,与辽人有来往的也是三爷,三爷能逃脱?您白白被卷进去罢了,您若是也下了狱,谁又能为三爷打点?
    您还要替三爷在老爷面前求情啊!更何况您还有二爷,您犯了错二爷会怎么样?没有了母亲护着,您想想二爷以后要落入什么境地?那宋羡还是嫡长子,立下那么多战功,与老爷父子关系如何,您不是不知晓,总不能让二爷步宋羡后尘。”
    赵妈妈几句话,如同刀子般扎进荣夫人的心,荣夫人捂住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赵妈妈接着道:“您要记得,您是镇国将军夫人,一心一意主持中馈,没有任何错处,三爷犯错您得撑着,否则三爷更是死路一条。”
    荣夫人闭上了眼睛,眼泪不停地淌出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不知不觉中咬出一道口子,鲜血涌入嘴里,半晌她嘶喊出声:“这是要我的命啊。”
    ……
    宋启正再次回到镇州,镇州的守军见到宋羡的大旗后,不等人吩咐就打开了城门。
    宋启正失神地看着宋羡一马当先带兵入城,片刻之后才催动胯下的马匹。
    镇州府衙外,站着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