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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齐大爷跟容璟说的不是假话,张嫂的儿子确实是快撑不下去了。
只是昨天医生跟她说,如果有条件的话,其实可以试试看另一种疗法,刺激患者的大脑皮层,看看是否能唤回病患的神志。
但这种疗法需要的钱很多,张嫂日夜经营那个干货摊子,攒下的钱都不够儿子在医院里多住一个月。
“……所以我想,如果我死了,压死我那个人会不会赔钱?到时候就能救醒我的儿子了吧?”
她的想法天真却又带着一丝无奈,叹了口气,张嫂又道,“但是当我真的被车子压过的时候,我又想,如果我真死了,谁又去继续照顾他呢?”
况且,她死在别人车下,有良心的赔一些钱,没钱又没良心的……那她就白死了。
“我说这些你们大概觉得很可笑吧……”张嫂哑着嗓子道。
其实有一瞬间,她也是真切地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活着呢?她这一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她的日子那般难过吧。
“你为什么没想过去申请捐款?”谢玄轻沉默地听着她说完,然后道。
“治疗费确实贵,但现在许多慈善机构都开通了申请通道,你完全可以试着去申请一下。”
张嫂儿子是因公受伤,甚至还能去向政府部门申请一笔专门的救济金。
谢玄轻的语气并不差,甚至算得上平静。
他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周松云回过神来,也跟着说道:“是啊,张姨你完全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去和领导打个申请。”
张嫂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辈子孤苦惯了,面对别人的善意,第一时间也是否定推拒的态度,又怎么会想得起去寻求慈善机构乃至周松云等人的资助?
周松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从没有过求助他们的想法,脸色不由得更差了一点:“张姨你都没跟我们说一声,就这么自顾自地想用自己的命去换钱……”
说句不好听的,她这种做法,反倒是让人寒心。
张嫂也低下了头。
周松云见状,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倒是先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容璟出声了:“谁告诉你这样就能拿到赔偿的?”
张嫂摇摇头,她也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样能救儿子就好了。
容璟闻言,轻轻垂眸:“令郎的病房是不是也在这里?”
张嫂反应了一下才听懂他是在问自己儿子的病房,轻轻“嗯”了一声,“你……也是他的同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张嫂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给她的感觉极为神秘,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轻轻看过来时,她就什么话都不敢瞒着了。
“不算。”容璟却是回了一声,“介意我去看看吗?”
这倒没什么可介意的。
张嫂苦笑了一声,挣扎想起来带路。
周松云见状,连忙将她扶到手上,然后转头看向容璟:“容先生是……发现了什么吗?”
容璟的本事他最是知晓,对方能提前预知到白佩兰的动向,说不定这时候也发现了什么异样。
“说不准。”容璟淡淡道。
齐大爷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问:“小伙子你这是……?”
张嫂其实也有些疑惑,但心底又莫名地有点期待,摆摆手:“竟遥的病房在楼上,医生说他身上的病症有些奇怪,每天需要比较复杂的检查,所以一直没换来这边。”
但加护病房的价钱比起普通病房来说要贵上许多,张嫂每日去卖干货,赚到的大部分钱也都是花在了这方面上。
盛着电梯上去,容璟一出电梯门,就感觉到了一点儿熟悉的波动。
眼睫轻轻一颤,容璟跟着周松云和张嫂朝张竟遥的病房中走去。
大约是因为睡得太久身上肌肉流失,张竟遥看起来消瘦得有些厉害。
张嫂在周松云的搀扶下勉强弯腰下去摸了摸他的脸,眼中情绪复杂。
容璟也走过去,垂眸看了眼床上青年的面相。
即便有些消瘦,但依稀也能看出张竟遥原先应该是副极正派的长相,眉如刀鼻似剑,虽有过刚易折的意思,冥冥之中却又有一丝转机蕴含其中。
他与张嫂身为血脉至亲,两人之间的命格说是联系紧密也紧密,张嫂一生困苦的命格,转机似也相系其上。
张嫂看了一会儿张竟遥之后便退开了几步。她也不是笨人,从周松云对待容璟的态度以及容璟能那么精准地说出她身上的事这两个表现中,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是怎么受伤的还记得吗?”容璟忽然问道。
这话不需要张嫂来答,周松云便能答出来。
张竟遥之前也是特殊部门的人。
在一次任务中,厉鬼控制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五楼上跳下来,因为这个举动太猝不及防,楼下的同事几乎没怎么准备——
而张竟遥当时离小女孩最近,所以就直接扑过去,将天师炼制好的符纸贴到小女孩身上将她推了回去,自己却是重心不稳,从五楼掉了下来。
事后厉鬼因为觉得张竟遥坏了他的好事,所以拼着灰飞烟灭的代价,冲着摔落下去的张竟遥最后一击。
磅礴的阴煞之气顿时涌入了张竟遥的身体,即便后面部门上级让天师专门给他祛除过体内的阴气,但最终还是太晚了,张竟遥还是成了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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