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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肆一路跟着齐季绕了几条小街道,最后走进一条狭窄巷子,入了一家老旧小酒馆。
里面零星有几桌客人,都是穿着麻布粗衣的寻常百姓。
齐季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见了他,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又按照“平日的酒”,“平日的菜”下了单。
没多久后厨端上一壶小酒,几碟小菜。
擦得锃亮的老旧木桌上,放着糙碗盛的粗茶淡饭,白米时蔬色泽平泛。
迟肆顿时有些傻眼。
齐季上回带着千两黄金去的他家,衣着打扮也尽显奢华贵气。
这样一个玉质金相的翩翩公子,豪气万丈地说请客吃饭,结果就只这么几碟寒酸小食?
他可是满心期盼着能在雕栏玉砌的大酒楼里胡吃海喝一顿。
齐季神色泰然,倒了一小杯酒夹了一块青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等到饭菜见底肚子见饱,才缓缓问道:“味道如何?可有吃饱?”
迟肆嘴角一抽,小菜的味道不差,米饭的分量也足,可这顿家常便饭和想象中山珍海味差距太过巨大,让他哭笑不得。
“你平日就吃这些?”他好奇问道。
“对啊?怎么了?”齐季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轻声一笑。
“你一定已经猜出来了,我所在的组织并非明面上的江湖门派武学世家。就算你不是江湖中人,也应当有所耳闻,江湖中的许多人,尤其密探暗桩一类,会有许多不同的身份。”
“齐季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影子。上回你见的,是黑暗中的影子。现在在你面前的齐季,是阳光下的影子。所以……”
齐季停下了话头,雅逸眉眼似笑非笑。
被这意义不明的笑容盯的有些不自在,迟肆喉结一滑,不禁顺着对方的话问:“所以怎样?”
“所以你的愿望落空,我没钱请你吃山珍海味。”
齐季笑着夹起盘中最后一叶菜:“方才就说过,没有任务在身时我不过一个寻常布衣。现在的身份,是个小小杂货铺的管事,不是你臆想中锦衣玉食的富贵公子。”
迟肆抽了抽嘴,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他也清楚隐秘暗桩的身份不便多问,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为了掩饰尴尬,他拿起桌上酒壶,打算再倒一杯。
……酒壶空了。
“一人三杯。”齐季眉梢一弯,“菜若是不够可以再加。酒却是不行。”
“我们都有许多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要是不小心酒后失言,对谁都没好处。”
不是你说要请我喝酒的?迟肆不禁腹诽。
他一直猜测,齐季或许是借请客吃饭为名,找机会灌酒,让他酒醉再趁机套话。
——没想到所谓的请客喝酒,就仅这么小小三杯,还不够润嗓。
这顿饭着实吃的让人……印象深刻。
“不是我舍不得酒钱。”齐季终于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之处,请人喝酒确实不是这么请的。
“只是一次最多三杯,这是我们的规矩。”并且早已深入骨血,形成牢不可违的习惯。
“这样吧,”他带着歉意抿了抿嘴,“若是下次还有机会,我再请你吃一回。”
做东的人都这么说了,迟肆这个白吃白喝的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让老板娘上酒。
酒不足饭已饱,两人交情浅,言更浅,吃完之后再无话。
出了酒馆门,一个朝东一个向西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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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你来的少,不知多少姐妹天天惦念着呢。”醉红楼里,一个花姐一边接过迟肆手上代买的货物,一边飘着媚眼调笑,“有些姐妹甚至茶饭不思,整个下午就坐在窗边,也不知道在等谁。”
“不过,”她话峰一转,收起了故作娇媚的柔态,带着几分真情实意的关切,妆容正色:“我们还以为你不来烟花巷子,是在别处寻着了更好的活计。”
她轻叹一声:“你这样一直替人跑腿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找个正经的营生,多挣些钱才是。”
“我有几个相熟的恩客家里有些买卖,我找个机会给他们说说,给你介绍一个长久的活计,怎么都比现在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好。”
她和迟肆非亲非故,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迟肆对她们这些风尘女子的态度不带一点猥琐狎昵,和前来寻欢作乐的恩客全然不同。
在他清透明澈的眼光中,她似乎能一时忘掉自己身在烟花之地。
况且他脸生的又好看,悠懒闲适中又满溢着飘韵的风发意气,如和煦清阳般让人不自觉心头一软,心生亲近。
只这么短短时间的相处,她已然开始对迟肆有了些真正的关心和挂念。
“多谢芳姐好意。”迟肆用两指轻轻捻起她手心中的一枚铜板,轻扬淡笑:“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自由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芳姐不必为我劳心。”
“唉你这人……”芳姐有些嗔怒,不知该叹他的人穷志短,还是叹他的不领情面。
花姐们时常心疼他收的实在太少,担心他挣的钱还不够填肚子,在结账时往往多给几文,可迟肆从来没多收过。
跑一趟一个铜板,多给也不要。
“行行行,钱你不要,把这个拿走。”芳姐一皱眉,从旁边小丫头的手上拿过一封包好的油纸袋,强行塞进迟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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