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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碍于宋新亭的关系,也许是身为开阳山一峰之主的骄傲,戚云从来不屑于对一个废物动手,知道裴桓总是缠着阮秋荒废修行,也只是禁止他在与阮秋来往。阮秋在她这里就是个透明人,这些年来,阮秋自己也习惯了,但这次,戚云借此明里暗里警告他,不得不说,阮秋是很意外的,回山途中,心情也一直很沉闷。
戚云想要哥哥为母报仇,若哥哥就是宋惊风的儿子,那哥哥仇人岂不就是紫霄宫的两位宫主?
在林松风的话里,那当年杀死宋惊风的人里应该就有他母亲顾兰君,他说宋惊风的道侣是自刎殉情的,在戚云话中却似乎并非如此。
不管有没有疑点,阮秋认为宋新亭的态度更重要。
阮秋很确定,他母亲顾兰君的死真的只是纯粹因为耗尽寿元,生机枯竭,她自己也说过她曾经有过极严重的旧伤,有那一日她是有预料的,她的死,与宋新亭毫无干系。
她还在世时,对宋新亭的态度,也只是一位严厉的前辈,她会指点宋新亭的剑术,也会为了宋新亭的旧伤奔波寻药,而宋新亭也是敬重她的,同样也真心将阮秋当成弟弟。
阮秋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记得母亲说过的一句话,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但碰上对的人,真心也是能得到回报的,他认为,宋新亭便是如此,同时也希望宋新亭不要因为他而在他的亲人面前为难。
戚长老才是宋新亭的姨母,会费尽心思帮他治疗旧伤,会督促他修炼,而阮秋……他忽然陷入迷茫,这些年来,他这个累赘真的拖累了哥哥很多,他这次真的还要浪费哥哥的时间,让哥哥陪他出去历练吗?
答案是否定的。
阮秋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凌绝峰,不断回想着方才戚长老说过的话,心事重重的模样让路过的林松风看见了,走过来问:“小师弟在想什么,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大师兄。”阮秋拱了拱手,神色很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林松风摆了摆手,失笑道:“看小师弟愁成这样,可是很棘手的事情?那便说与师兄听听,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玄极宗剑圣的徒弟,你大师兄我也不是什么浪得虚名的人,你是有靠山的人了,给自己点信心。”
阮秋还不知该如何开口,林松风这么一说他便愣住了,方才戚云说过那些话又在他耳边过了一遍,他怔怔眨了眨眼,须臾后,眸中迸射出异样的光彩,心下豁然开朗。
“师兄说的对!我是剑圣的徒弟,世间还有多少难事,是我不能面对的?”他低喃着,扬唇笑了起来,竟褪去了往日的卑微怯懦,多了几分傲气。他又转过身郑重地朝着林松风拱手一拜,“多谢大师兄为我指点迷津,师弟明白了,先上山去了。”
这话反而叫林松风愣住了,他刚才说什么了?可没等他再说什么,阮秋已经朝山上走去了。
依旧清瘦柔弱的背影,终于有了几分少年意气。林松风眸光一闪,了然地笑了起来,感慨道:“这阵子小师弟倒是长大了许多。”
一个人的心若是懦弱卑微,处处逃避,身负再高的修为也还是弱者,若这个人的心坚定强大起来,便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他前进的脚步,显然,小师弟已经开始长大了。
阮秋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开心过,步伐甚是轻快,此刻再回想戚云那一番话,他不再觉得难堪,反倒觉得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想他九岁那一年,纵然也一样怕死,却敢于不远千里来到玄极宗找哥哥,一路上历经生死,又有幸遇见聂无欢、殷无尘这些救过他性命的恩人。那时,他也害怕过的。
只是九岁的年纪,他还想不到太多,一路到玄极宗的路程中经历的事、遇见的人物,足够让他用一生去回味。他九岁时就做出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怎么越长大越胆小了?
是因为接触到了浩大缥缈的修真界吗?还是因为认知到了自己身上与常人不同的秘密,渐渐的,就将那时的勇气磨灭得一干二净?
也许都有的。
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身体的秘密,让他将自己关了起来,让他自己都开始厌弃自己,觉得自己只能躲在黑暗里,不配站在人群中。
他羡慕过很多人,有根骨一般的弟子、山下的普通采药人,他总会忍不住拿自己与他们对比,一次次地向自己证明他身体的不堪。
是他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
若是没有宋新亭、没有两位师兄、没有师尊殷无尘,没有戚云在无意中却至关紧要地一顿敲打,阮秋至今未能发现,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自己的心结,而非身体的秘密。
他生来便是如此,在偌大的上灵界,修士千千万万,再加上无数的普通人,像他这雌雄同体的人不少,但比起他们这样更加不幸的人更多。若是连他自己都厌弃自己,他又哪里还有勇气去面对世俗的眼光?若是连他自己都要厌弃自己,谁又能救他?
阮秋恍然大悟。
这么多年来,是他自己将自己锁在了卑微的牢笼里。
他不应该这样的。
阮秋还记得,小时候,他曾与母亲畅想过他的未来。
那时,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在炎炎夏日的树荫下问他,长大之后,他想做什么?
才几岁的小阮秋,听多了母亲说的修士传闻,对那些如同神话故事中仙人般的修士极为向往,尤其是母亲口中的天下十圣,几大宗门,东洲苍耀国、西域八十一宝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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