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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经意抬头一看,那一刻,每一个人的情绪好像都有些失控了,或许是因为黑暗总会将人内心最深藏的一面拉拽出来,而乍如其来的光亮又将一切暴光。
    “这是什么?”
    风凉凉掠过他鬓角的发丝,他声亦凉凉地问着。
    光落不尽他眼底的翳影。
    楚沧月亦仰首天空,那成片的孔明灯像极了当年与她看过的月湖荷灯,梦中境几回,他轻轻地阖上眼,唇瓣轻颤。
    “不过一场闹剧,有何值得漫天神佛庆贺?”
    好似知道这些孔明灯因何而放,又宁愿不知晓。
    “射下来。”
    异口同声的下令,一道似冰雪的清冷,一道漫不经心的慵懒温淡。
    早已在这种气氛中憋得快喘不过气的二军一听,精神大作,分别举起手中兵器或弓箭长矛,对准上空将掠过头顶的孔明灯一盏一盏地射落下来,被刺穿的孔明灯遇火则燃,呼呼火焰如同坠落的流火,从空中掉落,点缀了满地的黑暗。
    明星坠落成火星在脚边,不过几瞬的时间,只是这孔明灯乃满城的祝福,数量不可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努力也消灭不尽。
    陈白起由始至终都没有阻止过这两人,却有些无语这种停不下来的幼稚行为,她收回视线:“射下来又如何,发生的不可更改。”
    “陈白起,我从未后悔过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唯有一样,便是那日心软没将你留下来,否则今日你也不会有机会跟我讲……”后卿情绪不明地笑了声,将话继续:“发生的不可更改。”
    陈白起也想到那一日在赵国的情景,是她耍了心机带着陈父顺利脱身,那时候他会没有后手吗?不尽然吧,可他还是妥协了,只怕最终鱼死网破,想给他们之间留一丝可以“两情相悦”的余地,不将事情做绝了。
    可最终,将事做绝了的却是她。
    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挺渣的,可她不是没有心,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付出与改变,可她不能够动心,不能够喜欢,因着压在身上重重的壳无法脱身,她什么都不能够给他……
    陈白起终于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将她牢牢锁在瞳孔不放的优长眼眸,她张翕着唇,不受控制地问道:“如果……”她的声音在半途倏地停下,因为她余光扫到楚沧月在后卿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光打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下半张脸都是阴影,不知何时他没再看孔明灯,而是在看她。
    他面无表情,但看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深切、那样的安静,却又让人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孤寂空凉。
    “你想说什么?”后卿迟迟等不到她的后话,他莫名觉得她接下来的话对他很重要,便上前一步,追问道:“如果什么?”
    陈白起一触及楚沧月那双平静的眼眸,蓦然清醒过来,话却再难续上。
    如果什么?
    她话语一转,出声道:“话既已谈完,便请二位离开吧,今日城中大喜,城门延迟一个时辰关闭,现下出发正好可以赶上,否则惊动秦国尉兵,只怕你们这些人马难平安出秦国。”
    她挣开手,一转身,身后秦守卫便上前挡开他。
    透在后方越看越憋气,尤其看到“陈芮”要走,便直接搭弓一箭射入秦卫身前,那箭尖带着迫人的风气直逼胸前,秦卫感觉到危险手足无措,脸色煞白,却是根本躲不过。
    “透!”娅惊呼一声。
    他怎么敢,现在这种场景根本不是他能够插手得了的,万一惹怒了哪一方都是件麻烦事。
    这时,身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及时将人扯开,那箭落空直直射进了后方喜台的阶梯,那覆了真气的一箭威力巨大,十几级木头阶梯毁了个大半塌垮下来。
    “谢、谢太傅救命。”
    死里逃生的秦卫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倒吸一口冷气,只觉方才若不是太傅去而复返拉了他一把,此刻他只怕是开胸破腹了。
    陈白起让他们离开些,再抬眸,凉凉一眼向透的方向瞥去。
    透一身银甲梨树白净俊傲,虽觉来自陈白起那一眼的压力加身,脸白了白,仍旧傲气抬了抬下巴,却不避不躲地嗤笑一声:“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亦敢拦在吾主面前?”
    他不敢对她动手,因为她是主公所爱之人,但若谁敢挡在主公与她之间,让主公难受,他会拼了这条命不要,遇神杀神。
    “你是想跟我动手?”
    异常平静的声音反而让人背脊发凉。
    透脸皮一僵。
    娅亦急了。
    后卿这时走过去,挡住了陈白起看向透的高压的视线,问道:“那你是想跟我动手?”
    他看着她,一双眼眸如同一块暖玉浸水似乎能包容一切,亦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当然,这一切都是只是假相。
    透顿时压力一减,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他对自家主君的维护感动又激动,在心中加油呐喊,干得好,我的主公!
    陈白起一对上后卿的视线,气势滞了滞,然后便沉默了。
    像一头凶兽刚一露牙,便遇上天敌,不想面对,毛绒绒的身躯一裹便滚成一个圆球遮住眉眼,干净团成一个无害而无辜小动物眼不见为净。
    后卿看到这样的她,心中既是气又是好笑,原本心中如泡水的堵塞暴戾与对她的怨怼恨恼,也奇异地也消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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