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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死了

      老王爷登时更不乐意了,呵呵笑道:
    “什么叫不要脸,你住在我的地方,帮我买酒不应该吗?”
    “我是付了房钱的,”顾绮提醒道,笑说,“咱们是房东和租的关系,赁房子时立下的契约,可没说我还得给房东买酒喝。”
    老王爷瞪着她,顾绮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互不相让。
    好半天,自知理亏的老王爷眼球转了一下,干脆装傻道:“是吗?没有吗?你不要欺负老汉我记性不好。”
    顾绮噗嗤一笑,并不和他争这个,只说:“其实吧,请道爷喝酒也不是不行,但这世上断没有白请人喝酒的道理,道爷总该给我些什么才是。”
    她说着,抬手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朱砂痣。
    老王爷的神色突然就严肃了,阴沉如黑潭水的目光看着她,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你在执着什么呢?”他边笑边说,“非要我亲口说你才是镇南侯亲女?说这颗朱砂痣是后天点上去的咒语,说这是有人为了让你今生六亲情断,不得好死,弃尸荒野,终成孤魂野鬼吗?”
    他看着顾绮逐渐冷峻的表情,笑得更厉害了。
    “大人呀,明明都知道的东西,偏要老道说出来?是要我给你作证吗?要我去我那皇帝侄孙的面前,给你伸冤?”
    纵然是早就猜测到的事情,却被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当真……令人不高兴了。
    那是一条命。
    是呀,没人知道原主已经死了,只有她知道,只有她想要为原主伸冤,所以纵然是冷漠旁观的知情者,也可以笑嘻嘻地问:你不是还活着吗?还要什么呢?
    要个说法。
    要个全世界,只有她能为原主,讨回来的说法。
    她的笑容敛了起来,看着老王爷乐不可支的模样,直到他的笑容慢慢收敛,她才缓缓道:
    “所以,这玩意儿是真的诅咒呀。”
    老王爷却不屑一顾地耸耸肩:“我哪里它到底是不是诅咒?告诉你个秘密吧,老道我从来不信巫蛊魇胜之术,在我看来,这个朱砂痣更多的是想让人相信你是谁,以便偷梁换柱。”
    “可是,这个诅咒,应验了。”顾绮无喜无悲地说。
    原主,的确是六亲情断,不得好死,弃尸荒野,终成孤魂野鬼。
    而她,自异世而来,魂魄在这个身体里,是活生生的——
    孤魂野鬼。
    老王爷只觉得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枯瘦的手指按在了朱砂痣上,粗糙的手让顾绮很不舒服,但没躲。
    “不,不是诅咒应验,而是要人做法术诅咒你的人,本就是要杀你的人呀。大人看着如此聪明,这个道理不明白吗?”
    “所以,老王爷果真知道所有真相?”
    “是,我知道,”老王爷将那酒坛打开,盘膝坐在地上,靠着墙,边喝边道,“做这诅咒的人是个江湖骗子,曾经也在灵乩衙门待过。几年前老道重逢他,听他喝醉后,无意间提起他曾为镇南侯,对一个小姑娘做血杀诅咒的事情,当时那个女孩子本就是高热不退了,命不久矣了。但镇南侯非要将其救活,再为她点上这点血杀。”
    老王爷说话间,染上了讽刺之意。
    “啧啧,上官仲承其兄爵,良将之质,封疆大吏,竟然还要做这有些见识的内宅夫人都不屑的事情,老道我自然要要查查清楚。”
    所以他知道了,清楚了,却替上官仲,瞒下了一切。
    顾绮看着他,唇间吐出两个字:“名字。”
    老王爷摇摇头。
    “姑娘不必找了,那人喝醉之后,跑到楼上非要说自己会飞,然后就摔死了。上官府这些年里,早将那时的仆众打扫干净了。”
    顾绮的眉毛拧了起来。
    果不其然,就听他道:“对,那江湖骗子是我杀的,那些人多也被上官仲杀死,除了我、上官仲夫妻,你没有证人了。当然,若大人真觉是血杀害你至此,那老道就算帮你报仇了。”
    “呵呵,”她笑了,自嘲,也在嘲笑对面的人,“因为上官绮是个孤女,不值得,对吗?”
    “是,上官绮不值得,但镇守南疆的上官仲,有功于国。”
    老王爷放下酒坛,看向顾绮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沧桑,却对顾绮如今藏着痛苦的表情,不漏半点儿同情之意。
    “只要上官仲还能为国守疆一天,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不值得被人知道。”
    顾绮那天然带笑的唇,染上了愤怒,讽刺道:
    “我还以为,你也会很尊重先镇南侯呢。”
    老王爷肃容。
    “我很尊重上官伯,那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亲眼看过,老道不会相信,天下还会有这种人物。但是……”
    “他死了。”
    他说出这三个字时的语气,只有遗憾,并无愧疚:“他死了,他的名字连女儿也护不住了,那还如何镇守南疆?但是上官仲可以。所以,哪怕他偷天换日,罪犯欺君,也不要紧,不就是一个太子妃之位吗?给他就是。”
    “那,陛下知道这些吗?”
    老王爷沉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也不敢断定在守疆和故人之女间,他会如何选择,但老道不会冒这个险,便索性当他不知,替他决定好了。”
    “所以,在蓬莱乡,在这里,你做的事情,是因为你觉得上官仲可能背叛了皇帝,而这些事情就是罪状了?”顾绮问道,“性格如我,定然不甘心,定然有恨,定然要找出真相,对不对?”
    老王爷一笑,不答此话。
    是吗?可能有这个原因,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他不再说话,顾绮也不再多言,而是转头便要走。
    老王爷呵呵笑着,问道:“怎么?恨了本王,打算从我那儿搬走了?”
    顾绮停下脚步。
    “不,我为什么要搬走?”她回头看他,神色冷漠至极,“老王爷做得没错,设身处地,或许我也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择,再将那些秘密作为要挟的筹码,示恩,示威,一念之间,都在掌控之中。所以,老王爷不是害上官绮至此的仇人,但,不妨碍我讨厌你。”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如是。
    就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