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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露也被阿渺的态度给激怒了。她到底是姐姐,从小喜欢横压妹妹一头的习惯,在骨血里刻得根深蒂固。
“是,我是心里有愧!可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你还想我怎么做?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因为私心做过伤害别人的事?”
阿渺气得想动手。
可她再如何怨恨、痛苦、不接受,又有什么用?
就算她现在像小时候那样、狠揍萧令露一顿,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就像五哥说的,已经发生了的事,再也没法更改了……
她恨恨转过身,抬脚就走。
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西侧的废后住所传了出来。
第76章
婴孩的哭声,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令露也顾不得再跟阿渺怄气,转身召来随行的宫婢和仆妇,连声做出指令, 让人将事先选好的乳娘唤来,又挑了能言善道者去通知并安抚住萧喜。
曹后虽然被废,但皇子的身份不受牵连,沂州皇廷虽远不及从前的建业讲究,可皇室孩子出生时应该有的各种物件,哪怕准备得仓促寒酸, 也必不可免。
令露小时候在荀皇后身边长大, 每日耳濡目染母后管理偌大皇宫,之后又替萧劭掌握王府诸务, 处理起内廷的各种事宜、甚是得心应手。就连驻足旁观的阿渺,也无法不承认,此时此刻发号施令的萧令露, 很有几分当年母后的感觉……
领了任务的宫婢们匆忙奔走,让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愈发拥挤。曹氏因为被废, 居所是整个行宫最偏僻窄小之处, 阿渺和令露不得不退至西院的月门旁, 给端着礼盘的侍女们让出通道。
两人视线交汇一瞬, 又极快地撇了开来。
阿渺回过神来。
自己还杵在这而干嘛?
抬腿欲走。
可这时,几名刚刚端着礼盘进去的侍女, 又神情惶张地退了出来, 对令露禀报道:
“有兵士围住了里面的院子,不让婢子等入内。”
兵士?
“怎么回事?”
令露一面皱眉发问,一面领着侍女往内院里走去。
阿渺想起上次萧喜的那些醉话,迟疑一瞬, 也跟了过去。
按照习俗,未婚的贵族女子是不能靠近产房的。两位长公主刚过了月门,走到内院的小木门前,便被从里面出来的高序给拦下了。
越过微微开启的木门缝隙,阿渺瞥见里面矮小的宅院门前,站着一队全副戒备的护卫。
高序顺着阿渺的视线回望一眼,反手将木门关上,解释道:“为防曹氏余党作乱,末将带人在此守着。”
他朝两位公主抱拳行礼,“此地不适合两位殿下久待,还是先请回去吧!其他诸事,末将自会处理。”
“这是五哥的意思?”
令露一直按照萧劭的吩咐在照顾曹氏,没想到却在产房外被萧劭的亲卫给拦了下来,她心中疑虑丛生,继续询问里面的情况。
阿渺这时,却蓦然出言,打断了令露:“你不是说要去认母后身边的旧宫人吗?”
这是她很久以来的第一次,主动对姐姐开了口,语气甚是坚持,“我现在和你去。”
令露怔了怔,抬眼盯着阿渺。
片刻,又越过她、看向木门前的高序,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什么,脸色渐渐泛白。
她是亲历过宫变的皇室公主,亦是从风闾城到沂州、一直跟在萧劭身边的人,该明白的事,终究不会一直糊涂。
萧劭让她照顾曹氏,并不一定是要她护得曹氏周全、按照皇室宫规来置办诸事,是她想得简单了,忘了五哥早不是从前建业城里那个执麈抚琴的温柔少年……正如他当年力排众议、将她收留在身边,也绝不仅仅是因为顾念那一点手足之情……
令露机械地转过身,吩咐婢女们带路去前院,脚下步履踏得虚浮。
待慢慢行到了通往前院的回廊上、彻底远离了西院,她才猛地停了下来,扶着廊柱用力地喘了口气。
跟在后面的阿渺,亦有些怔忡,靠着回廊一侧的石壁,静默无言。
令露转过头,看了阿渺一眼,又很快地扭转了回去。
阿渺从她的那一瞥中读到了恐惧,心里滋味难辨,半晌,低声道:
“那孩子……不会有事的。”
可曹氏,怕是留不住了。
从前还曾跟五哥称兄道弟的国舅曹启,早就下了大狱、被赐了毒酒,曹后能活到今日,应该只是因为萧劭还顾念着那点血脉亲情,不想伤那孩子……
令露没说话。
她在沂州待了数年,一直跟曹氏相处得不错。可那样的情分,还不足以让她有勇气置喙萧劭的任何决定。
廊角的石窗下,几株芭蕉枝叶阔长,在墙顶斜斜探出,随着夜风送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沉默着的两姐妹,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闪过久远的记忆画面。
那些躺在建业昭阳宫的芭蕉树下、听着对面水阁里呜咽箫声的悠长夏夜……
那时生活中唯一的烦恼,无非是姐姐非把妹妹跟小胖子凑成了一对,妹妹得到的赏赐比姐姐的多出了一串珊瑚珠子……
孩子气十足的无聊。
遥远的,仿佛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到了关押妇人的前院偏厅,令露已有些心神萎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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