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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岑樱不好意思地笑着,沉默了息又道,“姮姮,我想问你一些事……”
她侧过身,离薛姮更近了些:“我的父亲和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见过她们吗?”
薛姮轻摇头:“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这里了。只知道,母亲是大魏最美丽的公主,父亲……”
她声音渐渐细微了下去。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薛家并没有人和她说。
但她也从下人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了一些,“父亲”,曾是京城最为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出身河东裴氏,与已过世的太子少傅秦桢、长平侯谢云怿并称京城三才,止二十二岁便通过了刑狱科的最高级考试,名列第一,是先帝钦点的大理寺卿。
而在他之前,这个位子,一直是由律法世家渤海封氏所垄断。
但好景不长,在她出生的前一年,“父亲”便因卷入废太子谋逆案而被满门抄斩。
所谓泱泱大族,几百年清贵世家,也不过是比别的家族杀得更久一些。
从此以后,父亲的名字便成了京城里的禁忌,再无人提过。而她十六年来皆以他们为自己的父母,现在,却告诉她其实不是父母的女儿,那她的父母,又是谁呢?
薛姮的眸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直至无光。岑樱不禁问:“姮姮,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强颜欢笑道:“没什么。”
“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能帮樱樱了。”
岑樱没看出她的失落,怅怅地叹了口气。
她侧回身子,面朝向了里侧。
这两月以来她都过得像一场梦,不能置信。突然之间,便有人告诉她,阿爹不是她爹,生母也另有其人,但他们却都已去世,而阿爹也不在她身边……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薛家,宅子虽大,却一丝人情味也没有,像个冰做的大窟窿,除了姮姮和薛鸣每个人都很陌生。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回到清溪村去,要是,要是闷罐儿也能和他们一起回去就好了,可,又怎么可能……
泪水无声滑下桃腮,打在清凉的玉枕上,枕着眼泪的湿凉,岑樱渐渐陷入了梦境。
次日,薛鸣信守承诺,带来了岑治的消息。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养父不在白鹭府,却被扣押在诏狱里。”
他才从宫中快马奔回,风尘仆仆,喉咙被风灌得针扎一样的疼,甫一坐下便一骨碌灌了好大一口水。
“那他怎么样?”岑樱着急地追问。
“这个倒没说。”薛鸣道,“总之,人还活着。既是在诏狱里,家里也帮不了你。要我说啊,这件事,还是得向圣人讨旨。”
不同于掌全国刑狱案件审理的大理寺与为皇帝搜集情报的白鹭府,诏狱由圣人直接统领,用以关押某些由他亲自审问的犯人,独立于各个官署。
换言之,想见到岑治,就必须通过皇帝这一关。
“那我明日就进宫去。”岑樱急忙道。
“急什么!”薛鸣忙按住她,“现在进宫,可想好什么由头了么?知道圣人的喜好么?他又凭什么要同意?”
“他,他不是我舅舅嘛……”岑樱懵懵地问。
在她的认知里,舅舅是和母亲一样亲的人。且圣人待她极好,虽然有时较为严厉,但她也知是为了她好之故。料想会同意。
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长在山村里,到底对人心与圣意意识不足。薛鸣便很严肃地告诫她:“是舅甥,却也是君臣。天地君亲,君臣之道自是排在人伦之前的,知道吗?”
“不管当年因了什么缘故,你养父总是带走了你,害得你和圣人舅甥分离,如今,圣人必定不喜欢你一味地亲近他。这事,可得迂回着办。”
他给她出主意,过了几日,摘了府里的莲子做了糕点,带去了上阳宫。
皇帝在甘露殿接见了她,微微惊讶:“难为你会过来,看望朕。”
岑樱跪在殿下:“樱樱不知那日是陛下生辰,也就没能及时献礼。这是樱樱自己做的一些糕点,还望……阿舅莫要嫌弃。”
她斗胆换了称呼,说着,双手举着食盒,与黛眉齐平。
卞乐上前接过,犹豫着要去拿银筷子试毒,皇帝却摆了摆手,径直从乌檀的食盒里拣了一块吃了。
江米粉研磨得精细,调制以牛乳,入口即化。清甜之后,却有一点裹在软烂果仁里的苦涩在舌尖盛放,皇帝疑惑地道:“莲子?”
“是。”岑樱鼓起勇气抬头说道,“医家说,莲子有清热降火、养心安神之功效,樱樱想着,在这时节用莲子做馅再合适不过……”
皇帝微笑:“莲子之心向来是苦的,樱樱却特意留着这莲心,是想让阿舅也尝尝你养父的怜子之心是么?”
岑樱不期这委婉曲折的用意竟被一眼看破,脸上霎如夏花喷朱,一片薄红。
一时之间,她把原先薛鸣教过的说辞抛诸脑后,央求道:“阿舅,我,我养父他必定是有苦衷的,求您让我见他一面吧……他真的对我很好的,视我为亲女,我,我真的很想他……”
皇帝依旧是微笑着,又拣了一块置于指间:“他若对你不好,阿舅岂会留他至如今。”
他拍拍手,吩咐宫人:“把这牒莲子糕送去东宫吧,也叫太子尝尝永安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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