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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不由微微点头,秀微又道:“那些都妥了,姐姐再同你夫君商量商量,如此这样置备是否得体,有什么地方还要改的,有什么地方没在意的,有什么人要特别照顾的。待请完了客,再看看这一回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下次再请客时就可避免,也就更轻车熟路了。”
秀微话音刚落,婉玉便笑道:“哎哟,想得忒周到了,莫非你操持过大席面不成?”
婉玉看了看明微,只见明微面带失落之色,手绞着裙带子上的玉佩,圆眼睛瞅了瞅婉玉,想了又想,吞吞吐吐道:“姐姐……能不能让班头再劝,劝一劝霞官......”婉玉不言,又看了看秀微,秀微笑道:“我点一处别的罢,《思凡》也不是非要听。”又扭头对明微道:“妹妹不如就让霞官唱她得意的,她虽能唱青衣,但身段也罢,嗓子也好罢,终究不如唱小旦入味,你要非想听《痴梦》,就让班里唱青衣的来唱,岂不更好?”明微本想让婉玉再劝一劝霞官,但听秀微这般说了,也只好同意,神色不免有些沮丧。秀微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豆子递与金簪道:“这东西是赏霞官的,跟她说,她唱得极好,我们都爱听,让她只管唱自己拿手的就是了,也别让班头为难她。”金簪看了婉玉一眼,见婉玉微微点了下头,方才将银豆子接了,退了出去。
一时明微出去如厕,婉玉将丫鬟们支开,状似不经意道:“明微妹妹大概年纪还小,对人情送往,掌家断事都不太通似的。”
秀微只道:“我们姊妹自幼就不在一处教养,四妹妹跟着太太,我跟着姨娘。”
婉玉道:“你们太太不教她这些?”
秀微道:“这我就不知了。姨娘倒是教我和二姐姐的。”
婉玉笑道:“那你姨娘定是个极厉害的人儿,把你教得这样好。”
秀微道:“什么好不好的,姐姐是抬举我。姨娘是命不好,生前看老爷太太脸色,为我们几个操心,唯恐事情做不周全,如今我们都大了,本该她歇心的时候,却撒了手。她这一辈子做事,先是为着老爷,后来是为我们,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姨娘常对我说,接人待物一定要事事得体皆宜,不可落人口实。”
婉玉暗道:“若三姑娘是褚姨娘教养出来的,也难怪孝国公极尽宠爱,死后仍不能忘了。”此时明微回来,婉玉便住了口,装作听戏的模样,心里慢慢思量起来。
第四十六回【上】 阻婚事梅书达大怒
明微先了轿,此时有个小丫头子跑上前道:“姑娘们慢走,我们家奶奶说还有样东西给三姑娘。”说完轻轻一拉秀微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秀微会意道:“那不劳烦送来,我去取罢。”跟在那丫头身后往门里走,刚拐过一面影墙,只见梅书达正立在那里,头上挽着赤金盘螭簪,身穿一袭碧色寒梅暗花缎面出毛斗篷,面色如玉,双眼黑亮,如点漆一般。
秀微一怔,只觉胸口怦怦乱跳,心里已明白**分了,仍做了无事状,拜道:“见过梅二公子。”
梅书达微微笑道:“这么多礼做什么?妹妹近来可好?你给我做的词配了曲子,我喜欢的紧,前儿个我托你三哥给你捎了两部书,你可收到了?”
原来当时梅书达托李杉给秀微带了两部书,均是《诗经》,其中在《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句旁用朱砂点了一朵小小的梅花。秀微哪有不明白的,只没料到梅书达开门见山说出来,脸便有些红了,低声道道:“收到了。”
梅书达心里一紧,手攥了拳,定定的看着秀微。秀微忍着羞意,抬起头看了梅书达一眼,含笑道:“《关雎》这一首,极佳。”说着又垂下头,脸上已染了红霞。
梅书达闻言大喜,只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上前迈了几步道:“我同你想的是一样的
秀微却往后退了一步,道:“那又如何,你可能自己做主了?”
梅书达笑道:“虽不能自己做主,但也没什么难的,只要你肯了,就只管等着便是。”
秀微低头不语,半晌道:“我该走了,回头该让人生疑了。”说着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明眸朝梅书达一溜,口中道:“我等着你就是。”说完紧走两步走了出去。梅书达看着秀微背影,一时神思摇曳,心中慢慢捏定主意,慢慢踱步回去。不在话下。
且说待送走了李家姊妹,婉玉命丫鬟婆子将物什收拾了,歪在床头闭目养神。此时从门外进来两个婆子,见婉玉闭目睡着,不敢惊动,只垂手站在门口。婉玉却听见声音,睁开眼一瞧,便道:“你们两个回来了?打听得怎么样了?”
两个婆子连忙上前道:“回奶奶话,已经向孝国府的下人们打听过了。说起明姑娘,都说是有些呆气,多半时日都在屋里做针线。倒极乖顺老实,他们太太说什么便听什么,性子腼腆羞涩,跟生人从不说话的。原来明姑娘的大丫鬟,看她好性儿,就愈发欺负起来,明姑娘也忍着不说,直到他们太太知晓了,才把人打发出去了。”
另一婆子道:“府里的下人都说秀姑娘从小就会讨人欢喜,嘴甜,手也巧,常亲手做了吃食和衣裳往他们老爷那儿送,还极要强。**岁的时候,孝国公有一回听她和香姑娘弹琴,笑她们俩弹得稀松,远不及她们大姐姐在这个岁数时弹的。香姑娘听了也就过去了,秀姑娘嘴上不说,回去日夜练琴从没停过,手磨破了皮,出了血,也一声不吭的,谁劝都不听,愣是把一首长曲子弹得分毫不差,从孝国公嘴里听出一个‘好’字来,方才罢休。还有一次,姨娘让她和香姑娘试着持家,因是头一回,难免想得不周,出了岔子,惹得太太不高兴,派人数落了一回,连她们姨娘也遭了牵连。秀姑娘哭了一场,谁想下个月,她自己求到孝国公跟前,要再管一次,这一遭起早贪黑,只管得旁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才算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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