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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一个朝廷,总不可能没了她就完蛋。要真是那样,真被南疆灭国夺位也是活该的事情。
她说完也不再和秦北渊废话,扬手指门道,“不送。”
秦北渊果真不再纠缠,他行了一个臣对君的礼,道,“臣告退。”
离开前,秦北渊看了秦朗被顾南衣扣住的手腕一眼,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上移,对上了秦朗的双眼。
比顾南衣高出一头多的秦朗几乎是贴着顾南衣站在她身旁,稍一低头就能将下巴搁到她肩上。
多年来,秦北渊还没见过苏妩以外的人离昭阳这么亲近过。
察觉到秦北渊的注视,秦朗不以为然地挑了一下眉梢,接着反过手来卡入顾南衣的指缝,牵着她往里走,“该喝药了。”
顾南衣顿时拧眉,“这才什么时辰。”
秦朗铁面无私,“早晚要喝。”
“我现在喝不下。”顾南衣垂死挣扎,“再等半个时辰。”
“少来,”秦朗将她推到灶房门口,道,“你半个时辰前就这么说了。堂堂长公主要食言而肥?”
顾南衣生无可恋地迈入萦绕着难闻药味的灶房,而秦朗则回头不客气地道,“劳烦秦相将门带上。”
秦北渊:“……”这尽管是做给他看的,也显然是为了激怒他,但确实有用。
心腹在旁保持了难能可贵的沉默,等待了半晌才见秦北渊举步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忍不住道,“相爷,其实小公子只是一人……”
“动不了他。”秦北渊道。
“为什么?”心腹不解地问。
“你只看到他恃宠而骄,”秦北渊淡淡地说,“但那是因为昭阳纵容他如此,陛下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要秦朗在顾南衣心中保持这地位一天,不想同顾南衣翻脸的人便一天动不了秦朗。
毕竟所有人都是冲着能在顾南衣眼里争一个落足之地而去的,即便要排除异己,也不能将自己赔进去。
否则薛振早就能不管不顾地下令千军万马冲入长安巷。
心腹哑口无言了半晌,换了个话题,“虫笛被毁,断成三截,两段被陛下的人带走,府中只留下了一截。”
“今日是元月初一,”秦北渊答非所问,“离三月初四只剩三个月了。”
心腹不明所以地点了一下头,道,“因此时间更为紧迫……汴京城已戒严,今日下午逃窜的那些南疆人定能捉捕归案。”
“从前每年只能见她一次时,三个月的等待看来漫不可及;”秦北渊停下了脚步,他将在自己袖中存了一日的东西取出,叹道,“可现在我觉得,三个月的时间,什么也来不及改变。”
心腹顺着秦北渊的动作看去,见到他手中执的居然是那支从宣阁墓中取出的红色虫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
秦北渊手里的虫笛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被摔毁的痕迹。
“我原想今日在皇陵中,或许能用得上它。”秦北渊平静地说,“加之今日是陛下出手最好的机会,我猜测陛下会有所行动。只要所有人都以为虫笛被毁,便不会再纠缠不放。”
原本这日秦北渊的计划是相当缜密的。
他入皇陵出皇陵不会惊动任何人,探过昭阳墓室之后便立刻离开,虫笛可用可不用。
假虫笛放在丞相府中任由薛振毁了,此后薛振以为万事无忧,秦北渊便不必再提防他出手。
可偏偏就是探皇陵这事上出了差错。
墓中出现那身份不明的老人将薛振也引入皇陵之中,撞破了秦北渊的行动;而这老人直到祭天结束也没能抓住,真实身份更是无从查找。
空棺固然将顾南衣的真实身份揭露了出来,但秦北渊却不是唯一的知情人——薛振和他一起猜到了真相。
秦北渊的目的唯独达成的一点便是:假虫笛被毁,所有人都以为这条生路被断绝了。
“那相爷……”心腹不安道,“还是要在三月初四吹响这虫笛为长公主解蛊?”
“还是?”秦北渊抚摸了一下虫笛,“原就打算这么做,今日之后也并无更改。”
“可……”心腹忍不住争道,“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呢!”
即便抱了些侥幸的心思,但其实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秦朗薛振现在都以为虫笛被毁,必定都卯足了劲去找另一条能解蛊的道路,集众人之力说不定便能找到别的办法。
秦北渊平静地转脸拍了拍心腹属下的肩膀,他眉眼淡然地说,“但若没有,这条路还是要走。”
他连自己的后事都办好了一半,即便知道顾南衣就是昭阳本人,对计划的影响并不大。
若真说什么影响,那顶多就是秦北渊心中有些升起舍不得死的念头罢了。
“相爷!”心腹深吸了口气,急切地劝,“长公主如今就在那儿呢,她也明说了自己不再是辅政的那位,您为何不直白对她表明心意!若真是只剩三个月,那您……您总不能带着这份……”
他说到一半忍不住哽噎起来,喉头酸涩,没办法将这后面残忍的字句吐干净。
——藏了这么多年的念头,难道真到死都不打算说出口告诉那人听吗!
“这份?”秦北渊将虫笛重新收了起来,他道,“即便真要说,也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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