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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含笑打着圆场,“是啊,一转眼小丫头们都长大了。”
顾莲拿了手边的香草蜜饯,递给她们,“姝儿早上给我的,很好吃。”又道:“不过不能吃多了,会牙酸。”
敏姐儿捻了一个放嘴里,嘟哝道:“是挺不错的。”
如此说了几句闲话,徐夫人便借口大女儿身体不适,领了两个孙女出去,神色郑重叮咛道:“你们大姑姑身子有些弱,精神不济,又在伤心着,怠慢的地方你们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贞姐儿憋得脸色微红,“大姑姑……,她人挺好的。”
“去吧。”徐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一向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往后好好照顾着弟弟妹妹,将来的事,祖母都替你们留心着呢。”
“是。”贞姐儿正色应了,拖着妹妹的手出了上房的院子。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姐妹俩到了僻静之处,方才敢互相对视一眼,但是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默默地回了屋子。
而在徐府的大门口,一辆乌油油的马车正从侧门进来。
邓氏在观澜阁独自呆了一个月,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被丈夫遗弃,要老死在山上的时候,徐家突然来了人。
婆子笑吟吟道:“三爷吩咐,接邓姨娘回去一起过中秋佳节。”
邓氏又惊又喜,连东西都顾不得仔细收拾。
临走之前,忽地想起还有一个要紧的东西没拿,赔了许多笑脸,从里面抱了一个长长的黑漆木盒子出来。
那天徐夫人到了观澜阁,根本没见她,后来也没有任何人理会她,问了半天,都不知道顾莲去了何处,是生是死亦是不知。
邓氏提心吊胆的,想着带着这件“遗物”交给丈夫,是不是就能慰藉他失去心上人的痛苦?既然顾氏亲手画了一个多月,总应该有点纪念价值吧?她原本想打开看看,又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到底还是忍住了。
可是偏生不巧,去书房时,正好遇上徐离送徐策出来。
徐策一向是心思清明、反应快,看了她一眼,“你才从观澜阁回来?”视线落在那个黑漆木盒上,“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邓氏心下叫苦不迭,可是又不敢不给。
徐离微微皱眉。
到底不好去跟兄长争抢东西,毕竟兄长有腿疾,自己胜之不武,----况且自己越是在意莲娘,越是为她和兄长过不去,就会越惹得兄长生气。
自己不怕他,却怕他转过头去对付莲娘。
继而想了想,莲娘一向是个风光霁月的坦荡之人,想来不会画什么旖旎景象,多半是画了自己的一些小像,兄长要看便看吧。
徐策心下冷笑,吩咐丫头们打开了盒子。
听说顾氏擅长画画,妹妹一向对此多有夸奖,看这盒子的形状,多半是顾氏引诱小兄弟之时,卖弄才情留下的东西。
邓氏不知道顾氏回了徐家,拿这东西来献宝的吧?
自己倒要看看,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到盒子打开,果然是一副画轴很长的绢画。
两个丫头一个站得高些,一个蹲得低些,缓缓地展开了那幅画卷。
“这是……”徐策大惊失色,不自禁地在椅子里往前倾了倾,一时间,微微张了嘴合不拢,“这……,她……、她怎么可能?”看了看邓氏,不可置信问道:“你从观澜阁带下来的?”
邓氏点头,“是。”
徐策往椅子里回坐静默,说不出话来。
----看来的确是顾氏亲手所画,再无他人。
可是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怎么会懂得这些?又怎么会有如此宏大的心思?顾家的女儿……,到底藏了多少让人震惊的东西?
想到此处,不由侧头朝兄弟看了过去。
徐离静静的站在那幅画前面,抿着嘴,心潮起伏不定。
长长的画卷,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那些宫殿环宇,那些广场大道,仿佛是真的一般,上面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宫廷楼阁几百处,规模宏大、器宇不凡,所有的布局都是规划有致,甚至连宫殿和城门的名字都已经起好了。
居然是一张天子城的皇宫全景图!
单是这份心思剔透,就把其他女人给比到了尘埃里!更不用说,这张图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画出来的,必须胸中有沟壑才行。
这么大的布局、规划,难怪她画了整整一个多月时间。
薛氏知道什么?只知道无理取闹、飞扬跋扈。
邓氏知道什么?只知道小心取巧、邀宠献媚。
只有她……,最明白自己。
自己不说,她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举一动是那么的和谐默契,这世上唯有她……,才能与自己携手并肩前行。
那时候,她是打算留下画就去寻死的吧。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又做错了什么?自己不要她死,要她活着,要她一辈子都好好的活着,----已经嵌入到心里的东西,怎么能够被人拿去?
“甚好,甚好。”徐离朗声大笑,上前将那画卷收了起来。
心下却是伤感悲凉,……明珠蒙尘,是自己亲手将她推了下去,让她在尘土里面辗转挣扎,最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徐策看着小兄弟远去的背影,萧瑟而孤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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