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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东海说不出是什么复杂心情。
她活着的时候,自己就争不过皇帝、慢一步,她死了,还是一样。
只怕她在天有灵,心也偏向皇帝那一边了吧——
心灰的无以复加。
叶东海的这番曲折心思完全是多余的,顾莲既不知道他回了京城,也不知道中间夹杂了曲奎的事,徐离更不会告诉她,自己把曲奎的人头送去了叶家,——那份供词,不过是想给叶东海找点事做,赶紧滚出京城,别整天惦记自己的女人罢了。
顾莲一无所知,眼下烦心的是江陵王徐策的事。
往狠了说,自己当然巴不得徐策死了干净!
可是他到底死不死的,不在自己,全看皇帝是一个什么打算,——他想杀,自己救不下来;他想留,自己也没法子杀了徐策。
倒是皇太后和徐姝轮番哭诉轰炸,真是叫自己头疼。
徐离听了信儿,问道:“母后和姝儿找你求情了,是不是?”
“是。”顾莲瞒不住,也没打算欺瞒。
徐离淡淡问道:“你怎么说?”
顾莲不敢随意回答,轻声道:“我能说什么?这样有关江山社稷的大事,其实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以插嘴的?只能劝一劝母后和姝儿,让她们别太着急上火,凡事……,想来皇上会有决断的。”
大约是这话太过滴水不漏,徐离听了,不冷不热“哦”了一声,又道:“且不说朕有什么决断,你怎么想呢?”
顾莲心头忽地一跳,越发觉得他今儿像是蕴含某种探究之意。
“我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任何端倪,复又垂下眼眸,只做不方便掺和的样子,为难道:“皇上你也知道,江陵王一向不大待见我的,我若开口,只怕话头难免有失偏颇,倒是不公允了。”
徐离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出声。
顾莲和他相处多年,又是再亲密不过的两个人,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见状便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
心里拼命的飞快转了无数圈儿,总算福至心灵。
“徐离……”她用了闺房之中的称呼,声音也放得柔柔的,“如今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握了他的手,“便是江陵王以前看我不顺眼,总归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但愿这一句和后面的话,能够打动他,“只要江陵王不再来害我,为了母后的慈爱,为了姝儿的情分,为了不让你心里烦恼,我都可以不计较的。”
其实自己计较不计较的,有何分别?
皇帝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够不够关心他,有没有时时事事替他考虑罢了。
果不其然,徐离再开口语气缓和不少,“嗯,你素来都是体贴他人的性子。”
顾莲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啊,是越来越像皇帝了。
软软的依靠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怀着孕,又是枕边人,都弄得这般战战兢兢的,想来其他人的日子更不好过。只盼徐策的事情早点尘埃落定,不然徐离就像一张拉满的了弓,整天绷得紧紧的,谁不小心都得中他一支冷箭!
“累了吧?”徐离在她手上拍了拍,扶她到榻上去歇着,陪着静坐了一会儿,忽然突兀的说了一句,“要是别人都能和你一样想就好了。”
顾莲眸光一闪,莫非……,方才是自己想偏了?
250尘埃落定
别人……,和自己一样体贴他的心思?是指什么?
他所烦心的,无非是怎么样处置江陵王罢了。
顾莲把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渐渐成线,渐渐清晰起来,——总算明白,方才他绷着脸,端了半天的架子,就是为了引出自己的那些话吧?然后才能水到渠成的接下文,暗示自己这一番深意。
不免一阵心情复杂。
原来一个人做了皇帝以后,不论亲情、爱情、手足之情,都得统统可以靠后,都比不过皇帝的体面和尊严,比不过他的帝王之名。
本来就怀着孕,再经过这么一兜千回百转的心思,不免觉得疲倦,因而合了眼睛淡淡道:“皇上放心,天下人都是你的臣子臣民,一定都会体谅你的。”
“莲娘。”徐离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可是自己心里也不痛快,一想着叶东海在眼前晃来晃去,就烦不胜烦。又不想提起此事,于是在旁边坐下,轻声道:“只有你,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为我分忧,……只有你了。”——
希望她懂,希望她明白,并且也是这样做的。
顾莲深深的看着他,如果说方才还有所猜疑的话,这下已经确定,皇帝的确意有所指,自己没有错会他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了,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什么事不能和风细雨的谈?夹枪带棒、冷言厉语是为了耍皇帝威风吗?
对别人用帝王心术还罢了,不曾想,现今对自己也这样。
大约是怀孕心浮气躁,忍不住推开了他的手,“皇上错了。”顿了顿,“你还有江山社稷、万里山河,排着号也轮不到我!”
“朕说了,朕只有你。”徐离微微蹙眉,说道:“朕的江山社稷、万里山河,也只和你一起并肩携手共赏,百年之后,终归要传给你和我的孩子。”
顾莲一怔,继而勾起嘴角嘲讽,“现在就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是不是早了些?”
这几年,徐离大概是皇帝做得久了,越发透着帝王的那档子属性,——他早就不是那个英姿出尘的少年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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