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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泠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佩芷这才发现他身边站着两个老学究一样的中年男人正盯着她,便是刚刚跟孟月泠说话的,佩芷没见过,闻着就有一股秀才的酸臭味儿。
他先跟袁小真颔了颔首:“劳你折腾这一趟,其实不必专程来接。”
袁小真笑着叫了声“孟老板”算是跟他问好,随后答道:“应该的。何况就算师父不派我来,佩芷也定要叫我陪她来的。”
孟月泠看了佩芷一眼,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今日是不成了,明日我到段府去拜会他老人家,讨顿酒喝。”
袁小真答应:“您肯赏脸,他老人家自然乐意。”
他又转身跟丹桂社的人知会了几句,脚边的藤箱递给了春喜,丹桂社的一行人就先走了。
这次虽说多了两个佩芷不认识的人,总的来看人数还是比上回少了不少,更不见孟丹灵。佩芷心里有疑问,暂时按下不发。
出了火车站之后,袁小真很是识趣地叫了辆黄包车先走一步,她的表情挂着抹促狭,佩芷松开了孟月泠的手臂,跑到路边问她。
“你去哪儿?晚上要不要叫上傅棠聚聚?”
袁小真看了眼孟月泠:“还要看孟老板安排,他若是有工夫,随时叫我便是。”
佩芷还以为她又在打趣他们,便催着袁小真先行离开了。
这下就剩了他们两个,佩芷转头见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冷脸立在那儿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样子就觉得恼火,瞥了他一眼,也不上前揽着他了,先一步就走。
孟月泠心头闪过一丝疑云,大步跟了上去。
眼看着他几步就追上了自己,佩芷又快走了几步,身后的孟月泠无声笑着,脚步咬着她的脚步,又故意慢她半步,紧追不舍,却迟迟不收猎网。
佩芷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有些作弄的意味,猛地停下,扭头撞进他怀里。本想着狠狠地撞他一下泄愤,撞疼了最好,没想到他像是早有准备——佩芷只瞟到了一眼他扬起的嘴角,就被他揽进怀里了。
周围的人虽不比火车站里面的多,可还是络绎不绝的,她小声斥道:“你现在不觉得丢脸了?刚刚在站台上怎么不让抱呢……”
他这便知道她刚才是因为什么生闷气了,低声答她:“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佩芷反问:“那是什么?你今日解释不清,我便不理你了。”
他说:“你突然冲过来抱我,我没做好准备。”
佩芷:“这要做什么准备?”
他眉毛轻轻蹙了下,一时语塞,像是没法解释了一样。
佩芷便说:“那我今后再也不抱你了,总行罢?”
说着她便挣开了他的手臂,颇有些行之合一的架势,等他应答。
没想到孟月泠居然说:“好。”
他只答一个字实在太过冷淡,佩芷恨恨地盯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结果他从后面把她抱住,在她耳边告诉她:“我会抱你。”
佩芷强忍上扬的嘴角,任他揽着自己,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她还要拿乔道:“我未必答应让你抱呢。”
孟月泠说:“那我是否需要问,‘姜四小姐,请问我可以抱你吗’?”
她已经重新挽上了他的臂弯,煞有介事地答他:“孟先生,不可以。你难道没听过一个词,叫做‘有伤风化’。”
孟月泠语气不咸不淡的:“姜小姐饱读诗书,孟某自愧不如。”
佩芷已经彻底忘了刚刚那茬儿了。
她想一出是一出,又有些怨怪道:“你在信中从不叫我佩芷。”
孟月泠点头:“你亦没唤过我静风。”
她抿嘴笑说:“我先开口,未免太不矜持。”
孟月泠说:“我先开口,也实在是孟浪。”
总之她说什么他都能对上,佩芷嗔视他一眼,正在心里拿捏着下一句该说什么反击,孟月泠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问她:“佩芷,我来晚了没有?”
春日已经快要尽了。
佩芷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其实她根本没觉得晚,只是心底里隐隐有些担忧,她知道他停留不过月余还是要走的,就算是一直呆在某个地儿,他也只可能在北平,而不是天津。
可这种刚团聚的时刻,佩芷不想说这些话扫彼此的兴。
她摇摇头:“没有,不早不晚。”
他莞尔一笑,是佩芷眼里顶天清隽的面庞和温润的笑容:“那就好。”
又走了片刻,她才迟钝地意识到:“你刚刚唤我什么?”
孟月泠说:“没什么。”
她追着他问:“你再叫一次,我刚刚没听清。”
他觉得平白无故地叫人名字实在傻气,拒绝道:“不叫了。”
佩芷给他设套:“我名字叫姜什么来着?”
孟月泠答:“姜晴。”
她气得直要跳脚,忽略了孟月泠脸上一直挂着的淡笑。
他陪着她逛了一下午,两人到起士林喝咖啡歇脚,佩芷才想起来和袁小真分开时说的话,便问他晚上要不要去西府和傅棠小聚。
孟月泠说:“我刚到天津,照理说今晚应当去耿公馆拜客。”
佩芷问:“就不能不去这一次?”
孟月泠摇头:“这是规矩。”
佩芷便说:“那我去跟老耿说一声,让你不要去了。他那儿门庭若市的,不差你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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