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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泠耐心给她解释:“唱戏的最讲究规矩二字,规矩不可破。我这次不讲规矩了,外面的人说我倒是无妨,但丢的是整个丹桂社的脸面,影响颇大。”
佩芷看这耿府一行是免不了了,便改了主意:“那我跟你一块儿去,正好也有阵子没去他那儿了。”
孟月泠沉吟片刻,上次他在席间唱戏,她还没听完就跑出去了,他看出来了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以为她并不愿意掺和这种场面。
“你想去便去,别强迫自己。”
“我自然要去,今日我非但去,还要盯紧了,看谁敢瞎起哄,我便让他站中间给大伙唱一段。”
没想到那晚姜肇鸿也出现了,他跟耿耀滕是至交,来了并不稀奇。可佩芷却是跟孟月泠一起到的,落座的时候没跟姜肇鸿坐在一起,而是挨着孟月泠坐下了。
孟月泠本想让她去坐姜肇鸿的下首,佩芷不愿,他便也没办法。
耿六爷本来还担心姜肇鸿脸色不好,没想到他依旧如常,看不出什么波澜。
佩芷小声跟孟月泠咬耳朵:“没事的,我爹要是反对我跟你交往,他早就出招了,不至于纵容我到现在。”
她倒是放得下心来,颇有些有恃无恐。可孟月泠却不这么认为,姜家人除了姜叔昀他都见过,即便是看起来作风脱略的姜仲昀都不赞同他与佩芷交往,更不必说姜肇鸿。
来不及多想这位姜家家主的深沉心思,眼下姜肇鸿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酒尚且未过一巡,姜肇鸿撂下了筷子,看向孟月泠:“小孟老板,听闻丹桂社这次来天津,要把全本的《红鬃烈马》演了。”
孟月泠同样放下筷子,礼貌答姜肇鸿:“家父歇艺那年便有这个打算,可惜他嗓子禁不住这累了,所以交给了我。”
“令尊的《武家坡》和《大登殿》我都还记得,只是这《鸿鬃烈马》,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三击掌》一折,小孟老板来一段罢。”
佩芷刚要张口,孟月泠在桌下按住了她的手,显然是让她切莫插嘴。这《三击掌》一折讲的是王宝钏誓嫁穷男薛平贵,与父亲王允堂前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姜肇鸿让孟月泠唱这折里的唱段,显然意有所指,佩芷还是不帮他说话最好。
今日耿六爷请的人不多,在耿公馆的小饭厅内设宴,座位间尚且有空隙,显然是还有人没到齐。为防有心人散席后传闲话出去,孟月泠先开口把姜肇鸿点这出戏的意思给化解了。
“姜先生,去年我在天津的协盛园挂牌唱戏,《三击掌》这出唱过不少回。姜四小姐捧孟某的戏,尤喜这出《三击掌》,每每必为王氏父女情深落泪,看来竟然是受姜先生熏陶。”
姜肇鸿不动如钟,闻言淡淡发出了个笑,耿六爷朝佩芷使眼色,佩芷也赶紧张口应和:“对呀,爸爸,你这么爱看这出戏的话,这回孟老板专程来天津贴演《红鬃烈马》了,等哪天唱到《三击掌》,我们一块儿去给孟老板捧个场呗。”
整张桌子鸦雀无声,都等姜肇鸿开口,像是根弦绷到了极致,再在众人紧张之下松开,箭也就没往出射。
姜肇鸿笑意愈深,松口说道:“小孟老板这回在哪家戏园唱?”
孟月泠答道:“凤鸣茶园。”
姜肇鸿点了点头,朝孟月泠举起了酒盅:“哪天演《三击掌》,托人到我府上传个信儿,我腾出时间来去看。”
孟月泠站起来回敬:“我把最好的包厢票给您留着,到时候送到姜先生府上去。”
姜肇鸿抿了一口酒便放下了酒杯,可孟月泠自然不能同样也只喝一口,佩芷在坐在那儿仰头看着孟月泠,满眼关切。
他端起了酒盅,一口就喝下去了整杯,再把空杯朝着姜肇鸿示意了下,一套动作做完才坐下。
佩芷早就忘了自己要护着他的狂妄之言,对面是她的父亲,她护不住他,内心难免沮丧。
孟月泠在桌子下攥住了她的手,天黑后耿公馆的室内还是烧了点儿炭火的,可他们俩的手都是冰的,正紧紧地从互相的手上取暖……
桌上的人看着虚惊一场,耿六爷先开口打圆场:“肇鸿,你可是好些年没进过戏园子了,这孟老板要给你留《三击掌》的戏票,你得算我耿六一个座儿。”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但不敢像耿六爷一样开口要座儿,姜肇鸿脸上转为和气的笑容,可眼睛又盯上了佩芷和孟月泠那方。
他再度开口,命令式地口吻道:“小孟老板,今日气氛好,这三击掌我等不及想听,你还是来一段。”
众人跟着起哄,可又不像上次那般起哄,而是挂着小心地劝说:“是啊,孟老板,来一段罢,来一段罢。”
佩芷在桌下跟他交握的手骤然收紧,孟月泠不着痕迹地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手给挣开,再度起身答姜肇鸿:“姜先生想听,孟某义不容辞。”
满桌除了佩芷木着张脸,皆是一团和气,鼓着掌欢迎。
孟月泠刚出了座位,耿公馆的下人便进来禀报:“六爷,棠九爷来了。”
屋子里的人俱看向了门口,耿六爷豪爽笑道:“他自个儿来的?这饭都开席了,我还以为他今儿个又不来了!”
下人答道:“还有霓声社段老板的高徒,那个女老生袁小真,爷您前些日子看过的。”
耿六爷显然是最开心的,拍掌说道:“得,这下琴师和‘王允’都来了,你们在座的今日算有耳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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