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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方才,在唤谁?
曲锦萱揉了揉眼,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沉得可怖,霎时那磕睡便散了精光。
她想了想方才的梦境,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在梦中唤他,让他不高兴了,便坐起身与他相对,小声赔着不是:夫君,我错了。
态度乖巧至极。
可姜洵并不听这句,仍然追问道:回答我,你方才在唤谁?
曲锦萱红着脸,怯声道:我、我在唤夫君。
男人满目阴气,脸如雨前密云:如果我耳朵没出毛病的话,我记得,你还唤了恩公?
曲锦萱缓慢地眨了眨眼,连弯翘的根根眼睫都透着不解:可夫君,就是我的恩公呀?
姜洵噎了下。
他随即想到,依她这话,确实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毕竟论起来,他确实是救过她。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特别听不惯这两个字,甚至因此,心里升起一股难以排解的躁意来。
姜洵不假思索地板起脸来:以后不许那样唤。顿了顿,又肃着脸补充道:梦里也不许。
曲锦萱不明所以,但已习惯不敢多问,亦不敢忤逆他,只能点点头,乖乖地应了。
只是这回,她虽闭着眼,但再也睡不着了。
方才,上一世的场景,在她梦中不停交错闪现。
先时,是恩公营救的场景。
那时,恩公救了她们,还要将她们送往安全之地,中途,一行人都以为脱了险,便寻了个山洞,就地安歇人马。
那晚,她凭借自己浅薄的药理知识,在那山洞周边采了些草药,为负了伤的恩公敷药。
便是那晚,她瞧见了恩公背胛处的胎记。
也是那晚,恩公对她表明了心迹。
再有,便是这回的治洪之事。
她只依稀记得,上世时,夫君也是去了宁源治洪,且听闻是负了伤,至于何处负伤、伤势情况、以及什么原因负的伤,她却并不清楚。
把脑中记忆翻来覆去想了个遍,也没能有更多有用的片段,曲锦萱懊悔无及,一颗心提着吊着,怎么都放不下去。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方才那几句叮嘱不够,待想多说几句,可枕边人气息绵长,明显是入了睡梦,她连重重呼吸和翻身都不敢,就只能那么硬挺着,睁眼到了天明。
翌日起床后,本是同榻而眠的夫妇二人,一个神清气爽、眉目清扬,一个却无精打采,眼下黛影重重。
姜洵垂目看着曲锦萱:昨夜没有睡好?
曲锦萱条件反射一样,立马摇了摇头,完整地答了句:夫君,我睡得很好的。
睁眼说瞎。
姜洵半笑不笑地盯了她两瞬,自己伸手理了领缘,才向外迈出一步,衣襟又是一紧。
他回头去望,小女人抬着香腮,期期艾艾地问了声:夫君可否稍等我片刻?
这一大早的,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他睨了眼那瘦弱的腕节,再对扯住自己的人揶揄道:这么喜欢牵我衣角,我若不在府里,你岂非要抱着我的衣物才睡得着?
曲锦萱被他说得一张脸活似充了血,立马像被烫了似的,撒开了手,用极快的速度说了声夫君稍等我片刻。便也不等他答话,立马撩帘小跑了出去。
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不多时,人便又提着裙疾步回来了,还带着一罐不知去哪儿寻摸来的、青秞倭口的瓷盒,那瓷盒外壁,描着几簇粉色的金沙罗。
看着被捧到自己眼前的瓷盒,姜洵眉间抖了两抖:给我的?
曲锦萱认真点头:这是我一直在用的肤容膏子,夫君带着去宁源罢,若是受了伤,及时敷用的话,也不会留疤。
姜洵再度把目光驻在她脸上,未几,眼尾流露出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唬着脸,半真半假地说了句:你当我是你?碰一下就留印了。
曲锦萱被这突如其来的荤话烫红了脸,她低声嗫嚅道:是我不对,没能早些知晓夫君要去宁源,眼下除了这个,我也没能给夫君备几罐好的药膏子
姜洵冷哼了声,再意有所指地回了句:自己收着用罢,你比我更需要。
说完,他便神色傲岸地跨出待霜院,回了玉昇居。
玉昇居中,杜盛捧着筛好的茶递了过去:公子,都收拾好了,咱们何时出发?
半个时辰后。姜洵坐在禅椅上,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杯壁,他想了想,唤过杜盛:去与孙程说一声,那避子药,暂时不用往待霜院送了。
看上她尽心尽力服侍自己的份上,姑且如了她的愿。
不过一个孩子罢了,给她就是。
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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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霜院中,换值时,桑晴见守夜的小丫头精神萎靡,便知昨夜,这里头又闹腾得狠了。
小丫头名唤巧茹,是章王府管家的小女儿,徐嬷嬷瞧着品行不错,又是个老实本分的,便在询问过曲锦萱的意思后,给她拔到了身边使唤,让桑晴带着。
巧茹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这几晚才开始守夜。
昨儿个,爷进了卧房没多久,她便听到卧房中传出声夫人的惊呼声,吓得心口一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想要问一嘴的,可才站直了身,就记起桑晴曾红着脸与她说过,若是爷在,除非两位主子开口唤人,否则不管听见什么声响动静,都不要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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