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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坐在冒着烟的药炉子旁, 把呛人的烟扇开, 若有所思地看向忙碌的云儿, 问道:“云儿,你说药里可不可以放冰糖啊?”
云儿正“咚咚咚”地切着菜, 闻言严肃反驳:“小姐可别放什么东西, 这药都是配好的,多一点东西药性就没了!”
她把切好的葱花拢到磁盘上, 这才抬眼, 看见自家小姐坐在药炉子旁,立刻动起来,放下菜刀,把杭絮拉起来,推到厨房外面,头疼的嘱咐:“小姐,里面烟气那么大,你别进来了, 药我看着, 等熬好了再告诉你, 你去看王爷吧。”
杭絮看着厨房的木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无奈地转了个身, 嘴里无声嘟哝几句,她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跟容琤相处,才在这里耗时间啊。
她没处可去,在檐廊下漫无目的地走着, 来到花园,看见值守的侍卫,找了一个问道:“你们太守现在在哪里?”
侍卫看见杭絮,猛地想起那天一脚踢开流民,把自己从刀下救出来的人,顿时恭恭敬敬回答:“太守和宋大夫去地牢审问抓住的流民了。”
杭絮起了兴趣,于是问道:“地牢在哪儿?”
侍卫挺直身子,整整剑鞘的位置:“我带王妃去吧。”
*
地牢就在太守府的外院,穿过几道门,就到了地方。
杭絮谢过侍卫,踱着步子下了地牢,虽是地下,却不显得昏暗。处处点着烛火,她转过几个空荡荡的监牢,就到了正中间的戒律室。
宋辛欢快的声音传来:“要用药吗,我带了好多种呢,你看看,要哪个,这个是……”
另一个肃正的男声忙打断:“不必了,这些都是受鼓动的灾民,不需用药。”
她走进,故意发出了些脚步声,坐在桌前的仇子锡与宋辛一齐转头看来,宋辛不十分惊讶的模样,喊一声:“小将军,你也来了呀。”
仇子锡则站起来:“地牢脏污,王妃为何——”
话说了一半,他自觉停了嘴,暗恼自己没改过来思想。
他四处看看,见没有多余的椅子,便想把自己的让给杭絮,可宋辛早先行一步,把自己的椅子拖向对方,笑嘻嘻道:“来,小将军坐。”
杭絮施施然坐下,仇子锡讪讪坐回去,又想起到什么,喊一声:“把人带进来。”
侍卫把数十个带着枷锁镣铐、衣衫褴褛的灾民推进来,那些灾民一看见仇子锡,便破口大骂,什么“狗官,黑心贼”,市井间的难听话并没有让他的脸色有丝毫变化,他向侍卫使一个颜色,对方大喝了几声,骂声终于不甘不愿的停息。
仇子锡这才提起笔,蘸点墨水,问道:“你们为何围攻太守府?”
一个灾民愤愤出声:“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狗官独吞了粮食,还说什么被火烧了,我们不过是想找个公道!”
他写了几个字,继续问道:“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没有人回答,仇子锡也不恼,淡淡道:“拒不回答审讯,按例鞭刑二十。”
这回大家都忙开口,说的却是:“不知道,大家都在说。”
“有谁知道这消息最先是谁说出来的?”
灾民面面相觑,都道:“这我们哪里记得!”
杭絮想起那日太守府前说话的人,出口问道:“是不是一个健壮的男人,嘴唇很厚,眉心还有一颗痣,声音十分洪亮”,她说的就是那男人的特征。
这回有人记起来:“对对,就是他,他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和。
她接着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纷乱的声音忽地安静,大家想了很久,竟没有一个说得出他的名字,只有一个人迟疑着说:“他说自己姓杜,是从外县逃难过来的,其他的都不清楚。”
仇子锡看着这群茫然的男人,叹一口气:“你们连他的姓名都不知晓,为何对他说的话一丝怀疑都没有,全然信了?”
杭絮却没什么叹惋的心思,她从袖子里取出枪头,握在手心,问道:“你们手中的武器,是谁给的?”
“也是杜大哥,他说自己在地里挖到了武器,都是些长矛长刀,就分给了我们。”
她伸出手,展示那个乌黑的枪头:“是不是这种颜色的武器?”
一个灾民前倾着上半身,打量一会儿,肯定道:“对,就是这个颜色,一看就是在土里埋久了。”
杭絮收回枪头,往回退几步,看向仇子锡道:“我的问题问完了,太守有什么想问的吗?”
仇子锡这时写完了证词,然而笔尖迟迟没有放下,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数个大小不一的墨点。
“那二十五车粮食已被运往城中仓库,足够让五千灾民吃上三月,现在城外正在施粥。”
他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不管灾民们惊诧的神情,继续说着:“若你们不轻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再等上几日,就能和他们一起吃上新米。”
忽然有锁链“哗啦啦”地响起来,一个灾民手脚并用爬向仇子锡:“大人,我知错了,放过我吧,是我鬼迷心窍,误会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出去吧!”
他几乎是痛哭流涕的模样了:“我家中还有三个孩子,都靠着我啊!”
太守终于搁下笔,抬头看向那位灾民:“你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冒犯我,几日前的那场混战,府中侍卫七人死亡,二十人重伤,还有一位连胸膛都被人劈开,当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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