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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副使刘敏说:“蒋相公此言差矣,若有圣上旨意,神卫军别说查抄沈震的家,就是查抄你我的家,也是查抄得的。但无诏查抄……沈震拒诏不回为通敌叛国,无诏抄家或假传圣旨难道不是谋逆?”
“闭嘴!”梁帝忽然大喝一声。
众臣一凛,齐刷刷跪下:“圣上息怒。”
梁帝通红着一双眼,鼻翼快速翕张,胸膛起伏剧烈,看着满地跪着的朝臣,心中杀气升腾。
沈、震。
功高震主。
拒诏不回。
通敌叛国。
该杀!该杀!
沈震该杀!为沈震求情说话的也该杀!通通该杀!!!
忽然,一双眼睛对了上来,在满地的后背后脑勺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太子萧珉的眼睛,满满都是嘲讽,像是在跟他说“你老了,不中用了,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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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台狱的大门打开,一道娇小窈窕的身影缓缓走进去,在沈挚的牢门前停下。
“王大姑娘,你怎么进来了?”沈挚看见门外站着的王妡,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睁大了眼,诧异不已。
王妡道:“走进来的。”
沈挚:“……”
他不是问她怎么进来的,她是问她怎么进来的……嗐,是问她怎么能进来!
王妡对跟在身边的狱卒说:“把门打开,去给我搬张椅子来。”态度自然随性得简直就像是在吩咐自家的仆役。
狱卒毫不犹豫就把牢门打开了,不仅搬来了一张圈椅,还殷勤地给垫了软垫。
王妡走进去,端坐好,这才解答了沈挚的疑惑:“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挚道:“先头被你收买的狱卒不是被除名了?”其他狱卒还敢顶风作案?
“都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了。我找审刑院的程魁春让他允我进来,他允了,狱卒们哪敢与上峰争执,再者我又不是不给钱。”王妡说道。
“程魁春?”沈挚皱了皱眉。
王妡点头:“嗯,他与神卫军去你家抓人时,顺带抄了家,我让人威胁吓唬了他一番,他就同意了。”
沈挚:“……”
沈挚鼓掌:啪啪啪。
王妡抬了抬手制止:“给狱卒的钱是你们幽州来的那些部曲给的,不用太感谢我。”
沈挚:“……那你钱还够吗?不够再问他们要。”
王妡对沈挚的上道很满意,矜持地颔了一下首,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客气的,然后才说了今日前来的正事。
“今日嘉会,左相公为首,会有十几人向一起官家请罪收了神卫军财物,萧珉会想办法让官家同意下诏查处神卫军。但是神卫军只是小打小闹而已,要为你家平反,恐要把整个军政掀翻,你仔细想想,有谁是举足轻重比较好利用来做文章的。”
王妡想了想,说:“就是那种哪怕是冤枉他也无所谓的。”
沈挚下意识就说了一个名字:
“永兴军路转运使宗长庚。”
第31章 一顿暴揍
“宗长庚?”
王妡把这个名字在脑中转了一圈, 精准拎出他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吴慎的把兄弟。”
“他竟然是吴大相公的把兄弟?”沈挚微微有些诧异,宗长庚竟然有这等关系。
“你不知道?”王妡也有些诧异。
虽然此事并没有被大肆宣扬,但朝中不少人是知道的, 否则宗长庚一路亨通的官运是如何来的。他不过是寒门出身的举子,全靠家中寡母做绣活来供他读书, 无权无势如何能一路高升。
沈挚沉默片刻, 虚心请教:“我应该知道?”
王妡秀眉微挑:“你除了知道打仗,还知道其他什么?”
沈挚:“……”
王妡:“……”
两人相对沉默, 王妡是无语,沈挚是羞愧。
“行吧。”王妡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宗长庚与吴慎之间的关系,你为什么会选他?”
沈挚靠向椅背, 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你知道, 永兴军路是真宗专门为了北方边塞开出来的一条管理租税、军储的衙门,直通幽州大元帅府。虽然这些年来朝廷发放的军饷总是不能按时到, 亦不能足额发到各将士手中。然而北边西边皆是虎视眈眈的恶邻, 身后是我大梁的国土和百姓,戍边的将士们日子虽然苦,但只要还能过得下去就会咬牙撑着,拼了性命也要挡豺狼于国门之外。”
“但是, ”他哽咽了一声,才又继续说:“自从两年前宗长庚出任永兴军路转运使,边关将士们的日子就越发难熬了。”
军粮掺着沙石, 饷银比以前更少了两分,布甲一扯就破,皮甲亦经不得一刀, 军刀锈迹斑斑,弓弦一拉就断。他们找了转运使宗长庚数次,次次都被他推诿,要不说会查,要不就随便拉一个押班出来顶罪,下一次的粮饷军备依旧是一个样儿。
边关多少好男儿,就穿着这样的甲胄,拿着这样的刀箭,忍耐着腹中饥饿与凶狠的猃戎人拼命。
“而他宗长庚,他永兴军路上到转运使下到一个漕幕,哪个不是肥得流油!那都是趴在边关将士身上吸血吸出来的!!!”
沈挚一声大吼,猛地站起来,双眼被愤怒烧得通红,握成拳的手青筋毕露,王妡毫不怀疑,倘若宗长庚就在此处,沈挚能一拳一拳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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