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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绣收伞进屋,把藤箱放在桌上,端起茶,饮了两口。她见美绣去摸藤箱,忙放下茶盏,把它抱回来,急道:“里边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也不知打湿了不曾。你用饭了吗?”
这藤箱脏脏旧旧的,美绣就是一时好奇,听见是学里的事,立刻撇开它,只管抱怨道:“没呢,我这一上午下午,都没事干,好无聊啊!”
莒绣抱着藤箱往屋里走,随口道:“你可以做做针线,或到四姑娘房里坐坐。她好些天没去学里了,应是留在房里绣嫁妆,你过去陪她说说话,散散闷也好。”
她来了这么久,就只头回见面和四姑娘客套过两句。因此美绣意兴阑珊地道:“人家又瞧不起我们,不去讨这个嫌了!”
莒绣将藤箱放在案上,找出件干净外衫换上,揽着她往外间走,道:“四姑娘是个好的,她在府里不受重视,难得不自怨自艾,也不是个狭隘的。你去了,她只会高兴。”
“好。”
吃了午饭,美绣还想挨着她,莒绣拒了,道:“床小,挤着不好,你先回屋里好生歇一会,晚间还得去请安。我先完成学里的作业再睡。”
美绣无力地点点头,走到隔帘那,突然回头问她:“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
莒绣抿着嘴,朝她摇了摇头。
这事提都不用提,除非有天大的理由,否则老太太有一百个借口扣着人不让她们走。
美绣那样子,都像要哭出来了。
莒绣心里也不见轻松,回了房,打发冬儿家去看看。等人走了,她再抱着藤箱坐在床边,很是惆怅了一番,才掀了盖。
上边是她那几张画,先生没打诳语,每幅都有一张小签,写着不足之处和改动方法。
莒绣不急着数钱,一张一张仔细看过了,再整整齐齐放好。
画纸下边,是一个新漆盒,只比藤箱小上一些,堪堪卡在里边。莒绣费了些巧劲才把它弄出来,这藤箱的分量,全在它,沉甸甸的,单手可拿不好。
莒绣将它捧出来,放在褥子上,起身去寻针线篓,挑了粗线,剪下同长的几股,并作一股,扎了一头,再搓成细绳,为串钱作预备。
等坐回床边,她拿先前压在匣子下边的钥匙,开了匣子的锁,摘了锁拿在手上细看。这锁做工精致,又压手,不像是糙物件。
她把锁放在匣子一侧,小心翼翼掀开盖,瞧见匣中之物,一时竟不知作何发应才是真。
思虑良久,她将绳捏起,和这些大大小小的银块放在一处,重合上盖,郑重锁上,再将匣子抱起,放在腿上,轻轻抚着它,左右为难。
那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这银子,她拿着不踏实。
先生是大善人,莒绣再缺钱,也做不出来这样的厚颜之事。
思来想去,既想不到报答之法,也没琢磨好推辞之言。
莒绣站起来,蹲下身,将匣子塞进床底下,好好地贴着床角藏好。
她人睡在上边,因连日心事重重,今儿又起得早,虽心里沉重,也迷迷糊糊入了睡。
这一躺,她觉着身上懒懒的,重重的,脚步艰难,眼见前边一棵杨柳,便挪过去靠着。
离柳树不远,有一鸡舍,一只大红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在墙上巡视。
墙外一犬狂吠,公鸡受了挑衅,支起双翅,飞跃下来,才落地,两脚一蹬,鸡身已飞起,朝着狗头啄去。
这野狗也不是个怂的,矮身偏头躲了这一袭,朝公鸡又连着低沉吼叫了几声。
公鸡跳起,伸长脖子又来攻击。
野狗横着身子,将头扭到一旁,伸了一爪来扒。
公鸡不躲,盯着它瞧了会,挪动步子,见机又是一啄。
野狗吃痛,龇牙低吼,来回窜动后半身找时机。
公鸡非但不怕,还十分勇猛地跳去,精准地落在野狗背上。
野狗扭头去咬,公鸡又跳飞下去。
这鸡犬不宁梦,让莒绣这一觉睡得头晕目眩。她艰难起身,唤了声“冬儿”。
冬儿进屋,扶了她一把,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莒绣抬手摸摸额头,哑着嗓子道:“许是着了些凉,你帮我砌碗滚滚的茶来,我喝一盏就好了。”
洪婆子除洒扫,还管着倒座房里的小炉子,两个炉子上都有铫子,随时供应热水。
冬儿起身,拎着桌上的壶,去了。
热茶下肚,身上轻了些,但晕眩没好转,莒绣勉强坐稳了,伸手去摸砚台,想研墨练字。
冬儿不赞同,劝她:“姑娘,学不在一时,眼下你身上不自在,还是多歇歇的好,养好了再学也不迟。”
莒绣点头道:“也好,我再躺会,有事你叫我起身。不要把这事告诉旁人,切记。”
冬儿搀着她躺下,仔细盖好了被,柔声道:“姑娘,你好生歇着,我就在外边做做针线守着这,哪都不去。”
莒绣无力地应了一声,再次睡去前,又挣扎来一分清明,不忘叮嘱她:“那伞是我借来的,等会干透了,你替我收好。”
第30章
这一觉,睡到了申初。
她睡得昏沉,冬儿轻唤不醒,便由着她歇到此刻,才将她摇醒扶起。冬儿倒了两盏热茶,又弄来辣辣的热水帮她擦洗。
莒绣脸色缓了些,由她伴着出门。
美绣在外间等着,走过来,挤开冬儿,挽了她手臂,问道:“你好些了吗?那会我过来看看,你嘟囔着,让我一定要打伞。我也没出门去呀,你这是烧糊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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