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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绣看她一眼,含笑道:“能放我干活了吗?”
美绣笑嘻嘻地松开,哼着乡曲,卖力干活。
莒绣扭头,往半敞的门那一瞧,暗自着急。老天爷这个慢性子,到这会了还不歇息,晚霞虽美,可眼下,她哪有心思欣赏呀!
“姐姐,你这花哪摘的?戴着真好看!”
欸?
莒绣匆匆挤到镜子前,果然,两边发髻,匀称地各自簪着一簇小黄花,和她的鸭黄纱裙上下辉映。
而她这脸,比晚霞更绚丽。
第57章
容不得莒绣多陶醉,仆妇领着竹小姐家的嫂子过来了。
那嫂子一进门,就急急地扑通跪下,哀泣道:“张姑娘,求你快去劝劝阿竹。她……她要寻短见,要不是那会子我在屋里,她就……”
莒绣和美绣一左一右去搀扶,她就势站起来,又哀嚎了一声,接着道:“人是救下来了,可她不吃不喝,两眼发直,手里紧紧地攥着剪子不撒手。哄也哄了,劝也劝了,掰也掰了,我们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守了她半日,这才吐了口,说是要见见你。一家子饭也没吃,婆婆在那守着不敢起身,只能叫我过来请姑娘去劝劝。姑娘,你一定要去见见呀,我们记你的大恩德!”
虽然和他有约在先,但这是关乎人命的要紧事,自然要优先。莒绣心知他一定能谅解,也信他那句“我能找着你”。这嫂子不求,她也是要去的,只是嫂子怕是吓坏了,话一串一串的,说得又急又响。莒绣好不容易才插进话,挽着她往外走。
她抽空给美绣使了个眼色,美绣高兴地点了头。
莒绣便放心加快步子,一面走一面道:“嫂子安心,我同你去。”
那嫂子一出屋子,就走了神。莒绣几乎是拖着她在走,等莒绣说了这句,她啊了一声,才慌里慌张道:“那我们走快些。”
莒绣不出声,她又加了一句:“我们走这边吧,近些,谁知道离开这半刻,她会不会又做什么傻事?唉,冤孽啊!”
到这一刻,她和莒绣调换了过来,加快了步子,变成了她拽着莒绣往祠堂那儿走。
莒绣心生不妙,这祠堂不是不许人随意经过吗?
她想拽住这嫂子,告诉她“不如从大道上跑过去,好过在前边被人阻拦耽误了”。可一来,这嫂子也是个干惯农活的,力气并不小,身子又敦实,轻易拽不动。二是她们过了宅门,迈进这寻常不见人走动的廊道时,那最好听的鸟鸣传来了——他就在附近,这是告诉她安心的意思。
莒绣再顾不上这嫂子的异常,也不去想竹小姐那些转变,一心一意地去探听鸟鸣的方位。这傍晚时分,天还不够黑,人影是能辨的,四下并不见他,鸟鸣在高处,从头顶传来。
他在屋顶上!
这嫂子头一回扯谎,心里慌得打鼓,怕被张姑娘识破,又怕她半道跑了,不时瞟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不慌不忙的,着实松了口气。
到底不自在,她扯扯面皮,又胡乱说了些感激的话。
莒绣浑不在意,只应一个好。
竹小姐的家,在东宅的西北角,从祠堂过去,确实要近许多。眼见就快要到她家,比祠堂门口没人看守更离谱的,是嫂子一把将她推进东宅紧邻祠堂的那间旧屋子。
嫂子并没走,还结结巴巴解释道:“阿阿阿竹……阿竹在里边,你你你……我陪你在这等着。”
她倒也没离谱到家,确确实实没有丢下莒绣,只是来回踱步,不知在想着什么。
莒绣不急不慌,笑问:“到底是谁让你带我来的?我来都来了,总该知道了吧。”
“啊?”嫂子手包着手,贴在胸前,像要护卫着自己,又像要安抚自己的良心,舔了舔嘴才答,“是阿竹让我去的,只是她……她……她……”
“她没寻死,大约还恨着我,或是说,恨着我们,对不对?”
嫂子猛地抬头,一脸惊诧,很快又被心虚替代。
她再舔了嘴,心想横竖人家都猜到了,也不再瞒着,只哭求道:“阿竹年纪小,受不住这样的事,她心里苦闷,只是想捉弄一下姑娘,顶多……顶多吓吓你,再骂你两句。求姑娘行行好,委屈你一会子,让她出了这口气,成不成?过了这茬,我给你做牛做马都使得。他哥哥……我男人去得早,婆婆就剩了她一个,要是她再有个什么,我们这家子……就全完了。姑娘,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我们是真要完了,她虽还没绑绳,但说了四回不想活啦。她还那样小,姑娘,我求求你……”
她捂着脸哭,莒绣看的却不是她,而是盯着前边,大声打断了她:“有人来了!”
这样重的脚步声,绝不是竹小姐,比矮胖的同婶的步子还要重,必定是个男人。
“你小点声。”嫂子扭头,果然见一个身影从窗子那掠过。
她是个寡妇,见了陌生男人,反应比莒绣还快,扑身过去,将木门狠推上,抖着手把门拴上了。
让她们意外的是那男人并未停留,从门口经过,一点不带停顿地过去了,走远了。
嫂子松了口气,扭头讪道:“许是到那府里结工钱的。”
莒绣朝她摇了摇头,重指了指东面。
嫂子回头,惊恐地发现,又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前晃过。
她再不好糊弄别人,糊弄自己。西边是祠堂,又不是鬼差,那工钱难道去找牌位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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