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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大善人的太太亦是个好的,不妒不恨,还亲帮着操持婚事,连宴席的座次亦是她亲自安排的,由此可见亦是通情达理之人。
    吴桃香进门之后,便被抬进了李大善人夫妇替她规整出来的精致小院儿。
    那里以后便是她的住处了,为让她住着舒心,李家特意将这院子布置得与她未及笄时一样。
    然而,天桃香并没有等来甜蜜的洞房花烛夜。
    便在成亲当晚的婚宴上,李大善人在给众人敬酒之时,忽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好好的婚宴登时一阵兵荒马乱。所幸在那赴宴宾客之中,便有小方县医馆坐堂的大夫,千钧一发之际施了针,救下了李大善人的命。
    只是,命虽然保了下来,病势却未消尽,李大善人缠绵病榻月余,好容易才将养好身子,却也落下了夜嗽之症。
    吴桃香克亲之名,再次传遍了小方县。
    李大善人却是由始至终未有一句重责,对外只称是自己累着了,百般替吴桃香遮掩。可他一个人、一张口,如何敌得过众口悠悠?不出半个月,小方县有个克亲孤命女的事,便连邻县都知道了,而李大善人的好名声,亦就此远远传开。
    吴桃香在那间小院里,长长久久地住了下去。
    她再也没出过那个院子。
    而曾经的吴氏茶庄,亦变成了如今的杏花村饭庄。
    这是李大善人请来高人指点、为改变吴桃香的命格而做出的变动,杏花村饭庄的地契,至今仍在吴桃香的手中握着。
    然而,这块地界姓到底姓李还是姓吴,谁人不晓?而随着时间流逝,除了那些积古的老人家,谁又还记得吴氏茶庄当年生意兴隆、迎来送往的热闹景象?
    至于吴家那几房小辈,许是怕了自家长姐的歹命,在吴桃香成亲后的三五年间,他们便相继离开了小方县。
    这就又要说到李大善人好心了。
    吴家几房人离开小方县的钱,皆是他出的,男丁只要愿读书的,便送去外省求学;女眷到了婚配之年,便说上一门好亲事,远远嫁掉。
    于是,数年后,小方县吴家便成了一所空屋,很长时间无人问津,就连牙行也嫌它晦气,几乎不向客人推销这处空宅。
    再十年,李家扩建宅院,将杏花巷这一带全都买了下来,曾经的吴宅亦被李家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建庭台轩舍、筑花院月桥、再以垂花门相隔。
    如今,这片占地颇广的李家后院儿,便是当年的吴家老宅了。
    “桃香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么?”
    捺下心底万千思绪,苏音踏上石阶,来到吴桃香的身畔,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吴桃香那双空洞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顺着苏音的手,慢慢地看了过来。
    “我是从惊鹤城来的,你想起来了么?你的弟弟妹妹便在那里呢。”苏音继续说道。
    吴桃香有两个弟妹据说如今住在惊鹤城,弟弟读书,妹妹则嫁入了殷实人家。
    这个据说,自是李家说的。
    吴桃香仿佛是听懂了,那双黑得不见眼白、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里,渐渐地,漾动起了一星光亮。
    “呃……”她张开口,发出了一个单音。
    不同于其他尸鬼的嚎叫,这个单音很轻,就像是在说话,而在说话时,她甚至还有些瑟缩地动了动身子,满是黑雾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畏惧。
    尸鬼是不会有情绪的。
    它们只有本能。
    杀戮的本能。
    而吴桃香此时的表现,却分明还残存着一丝情绪。
    她在害怕。
    苏音身上的天元灵力,令她噤若寒蝉。
    苏音敛住气息,笑容和软,缓声道:“桃香姑娘,你弟弟妹妹托我给你带句话儿。”
    吴桃香呆呆地看着她,被尸气染作一团漆黑的眼白,开始有了变化。
    那只是很小的一点变化,眼白上的漆黑好似褪去了一丝,这让她那张形如骷髅的脸上,多出了些许灵动。
    只是,她的神情还是木然的。她呆呆地看着苏音,犹如黑洞般的两个眼窝,依旧分不清瞳孔与眼白。
    这便是无尘子纸符的厉害处,种下的瞬间便可夺人魂魄、蚀其血肉,用不了多久,便能将一个活人炼成尸鬼。
    “妹……妹……弟……弟……”
    吴桃香紧闭的嘴唇开始缓慢地蠕动,口中吐出的不再是单音,而是完整的字,而那双带了些灵动的眼睛,则在苏音的脸上来回地滚了几滚。
    不过,那如若鬼哭的语声,以及她僵硬又扭曲的脸,瞧来仍旧极为恐怖。
    苏音却并未被吓到,看向她的视线很是温软。
    通常说来,被炼作尸鬼之人,除非有无尘子附着神识,否则是不可能还有灵智的。
    可吴桃香显然个例外。
    凡人确实很渺小、很脆弱,可有时候,凡人的执念与牵挂,却也能迸发出极强的生命力,强大到连鬼神之力亦不可磨灭。
    吴桃香,便是如此。
    苏音的心底生出几分恻然,说话声也越发地轻柔:“是的,你弟弟妹妹都在惊鹤城,他们都很好,我到这里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给他们的?”
    这一问,是苏音总结出来的最快抵达核心的一问。
    吴桃香的身世她已然知悉,而以其此时的语速,若从头与她说起,苏音得熬到半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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