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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起身穿好靴子后,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本想走到桌边倒一杯水来喝,下一瞬却骤然神色一凛。
把扣在桌上的一只茶盏翻过来放在面前,玄霄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冷冷道:“既然来了,又何必犹豫。”
他一面说着,一面借机将染了血色的那只手臂掩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捏着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只是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一抹赞许之色自他眼底一闪而逝,快得几乎难以察觉。
☆、189章 心如死灰
然而门外之人并未答话,只微微地抿了一下唇,伸手推开门,一步步缓缓踏入了屋内。她神色微沉,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微微侧身坐在桌边的男人,虽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夜雨,可之于她却恍如隔世。
沉默像一张巨网,将屋内的一切尽数包裹其间,从唐梦柯进屋开始,玄霄甚至都不曾抬眼看过来人,只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粗瓷茶盏,过了良久,才幽幽问道:“下定决心了?”
唐梦柯垂眸,紧紧地攥着双拳,而当她再抬起头时,所有的迷惘似都在这一刻退却。
“是。”她淡淡说道,话音平静异常:“我要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将所有伤害过我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玄霄侧目,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很好。”
他又转过一点身来,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人,即使此刻她衣衫残破,遍身血迹,脸色更是苍白得好似虚弱到一阵风便能将之吹倒,但她的眼神玄霄却绝不会认错。这是仇恨的火焰,而且是深彻骨髓的恨,只有用仇人的鲜血才能浇熄,和他当年的在地宫水牢之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放在桌面上的手无意识地轻轻点了几下桌面,玄霄满意地收回目光:“既然你肯配合,那唐门的事很快便能了结,不过本座要提醒你一句……”话音一顿,他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李惜花帮你是碍于往日的情分,但本座不同,若你还抱有那些天真的念头,他日终会沦为别人的垫脚石。”
闻言,唐梦柯抬起头来,目光几不可察的闪烁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昨夜林中的那一幕幕仿佛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冷静下来之后,稍一细想便知眼前这人分明是为了逼她认清现实,才会在涯边对她说了那些话。虽然明知道这不可能,但唐梦柯的心底偏还留着一丝希望,想要听他亲口回答昨夜之事只是权宜之计,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话里潜藏的深意,玄霄目光骤冷,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话音瞬间将她所有的奢望敲得粉碎,唐梦柯死死地咬紧了牙,硬逼着不让自己露出半点软弱,可垂下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她自嘲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恨你,这辈子都绝不会原谅你们。”
玄霄微微挑眉,眼底一片冰冷之色。
恨?
这天底下恨他入骨的人多了去了,从不缺这一个,不过……
“记住,不许将昨夜之事和本座的身份向李惜花提起半个字,否则你会是唐门的最后一任门主。”
说这话时,玄霄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其稀疏平常的事,接着将手中的东西朝她一抛。
唐梦柯:“……”
这人的话如此刺耳,听得她心中骤然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但唐梦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给她东西,还来不及反驳什么便下意识伸手一接,而等她摊开手掌,看清楚握着的是什么东西时,又似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整个人霎时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历任门主接任之时才会被传下的白玺戒吗?她以前曾经在自己父亲的手上见到过这东西,可是……
想到这背后藏着的可能,唐梦柯脸色骤变,冷声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面对这人的质问,玄霄不以为意,凝音成束,不急不缓地说道:“蜀中群山环绕,易守难攻,晋西王借地利屯兵数年,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而你父亲身为夜丞局千卫,奉皇命一直在暗中监视此地,如今他身陷囹圄,不可能再继续任唐门之主一职,这东西自然也就交归了朝廷。”
他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令唐梦柯一时消化不良,她将这话仔仔细细又咀嚼了一遍,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脸色又变,吃惊道:“你说我父亲是……”
在最后几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吓得立马消了声,可眼里分明写着满满的不信。
但玄霄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在等她的回答,然而唐梦柯完全沉浸在对这件事的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自然也无法回答他。
阳光终于在厚重的云层上撕开了一条裂缝,金色的柔光自天边的一小角倾泻下来,而他就这般目光淡淡地望着窗外,似乎透过这光在看什么很遥远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玄霄冷冷说道:“记住你今日的决定,明早卯时城郊五里亭,本座静候。”
慢慢攥紧了手中的白玺戒,力道大得指尖血色尽褪,唐梦柯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消散,而那颗曾经跳动的心终于彻底地死了。
唐门之主是朝廷鹰犬,而这人又是朝廷的人,再加上晋西王与蜀中,当一切都完完整整一点不落地在她面前摊开,这人的用意便也不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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