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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从千重阁中走出来的了,来时的伞也没拿,便浑浑噩噩、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泥水往外走,直至走到门口才蓦然惊醒了一般,回身望向门内那片犹如深渊的黑白色建筑。
    “阿玄……你大概,再也不想见我了。”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可是,我还想见你。”
    “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还想见你……”
    “只一面,好不好?”
    李惜花垂下眼,近乎乞求地轻轻说着,好似话音重了便会惊碎了什么一样,说完,他顿了顿,接着竟是双膝一折,倏然跪在了千重阁门口。
    他重重地低下头,眼底一片死寂,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黄金又算得了什么?人若是死了,还留着黄金何用?如果这一跪,能换得死人复生,若是这一跪能弭平他们之间的伤痕,他愿此生长跪不起,就是这双膝盖跪废了也心甘情愿。
    只可惜……
    雨渐渐地越下越大,但跪在千重阁门前的这人却是动也不动,有守在门口的人见了他,立时便去给凌月儿报了信,可那人只冷冷地笑了一声,说让他跪,看他能跪到几时!而既然副阁主发了狠话,千重阁内自是不会再有人来管他。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入夜后街上更是空无一人,只有檐角的纸灯笼在风中摇摇欲坠,显地无比萧瑟。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雨势逐渐转急,天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而下,然而那跪在雨中的人仿佛死了一般,任由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身上,却半点反应也无。
    就这样,他沉默着跪了整整五天,期间粒米未进,直到第六日的清晨,整个人脸色青白,嘴唇皴裂,已然不似活人,然而纵使这般,凌月儿都始终不肯再见他一面。
    到了最后,许是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便艰难而又迟缓地转过头去。他费尽力气睁开眼,好似模模糊糊看见了他的阿玄正逆着光朝他走来。
    “阿玄,你来了……”李惜花的声音已经哑得几乎听不到了,却极其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急急道:“对不起……我……对不起……”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可眼前的人影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两个变成了四个,层层叠叠地晃着晃着,忽而一下陷入了黑暗,而等他再醒来时……
    原来,却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躺在原地,不同的是身边多了几个指指点点的百姓。
    李惜花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些人,心底最后的希望也被尽数湮灭,不由得心神大恸,悲痛欲绝。
    这几日来,他不吃不喝,因着内功深厚才勉强活命,能撑到此刻,全凭的是一股想要见那人的心念,然而……一旦失去了希望,他便再也扛不住了。连续几日淋雨所攒下的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很快高热便烧得他双眼充血,两颊泛起一层病态的嫣红。
    有好心人上前想问他情况,可他神志模糊地一直摇头,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不了几步就又摔在了地上。就这般,他连爬带摔地挨到墙角,才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点点往客栈的方向蹭去。而等他好不容易回了客栈,门槛又将他绊的跌坐在门口,直把客栈的伙计吓了一大跳,慌忙跑出来扶他。
    “客官?客官,您这是怎么了?”
    但李惜花一言不发,只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二楼。
    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又每日早出晚归的,那伙计与他也算熟识,此时见他可怜,便将他搀着送回了房,又送了些吃食热水上去。
    而在接下来的数日里,李惜花始终将自己锁在房中,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几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等燕汐清找到他时,他正抱着琴静静地坐在窗旁,脚边的地上躺着一把如紫色琉璃一般的长刀,只是……
    那刀,已经被人从中折断;而那人,也已经疯了。
    自从那以后,琴皇得了失心疯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如果有人到开封千重阁门口,不管哪日来,总能见到一个紫衣青年抱着琴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里,好似在等什么人。
    许是那些天一直高烧不退,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曾经能言善辩的李琴皇,如今唯一会念的两个字便只剩下了:阿玄。
    他常常低低地唤着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他几乎忘记了所有人的脸,却独独还记得玄霄,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剑圣,他总会竖起耳朵专注地听,只是也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等说话的那些人走了,他就又恢复成先前呆愣愣的模样,傻傻地坐在那里。
    在先开始的第一年里,燕汐清一直自负医术高绝,可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想要将这人治好,最后却是束手无策,毕竟……
    归根结底,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心,而这人病的恰恰就是心。
    但若就这样放他在这里,终究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在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魏端就想办法盘下了千重阁对街的那家客栈,并装修成了一座茶楼。
    这家名叫明月楼的茶楼常常不开门,偶尔迎客也是随缘开,随缘关,而魏端和燕汐清便留在这座茶楼里看顾着这人,看着他日复一日痴痴地坐在门边望着千重阁,有时又跑到二楼的露台弹琴。
    不得不说的是,即使李惜花忘了很多事情,可他的琴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卓绝超然,一时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听琴,他这一番无心插柳反倒插成了一片树荫,城中许多并非江湖中人的百姓们虽然不知他的身份,但明月楼琴师的名号却渐渐在开封城内变得小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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