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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那香?”
“季叔,您也懂些药理,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日复一日地用下去,能有什么好下场?”季蒲话都带了些恼火,可还是尽力压住了,“他的眼睛没事,过不了几日就能好,可是他困在自己的执念里,外表看上去就和傻子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时间长了就真成傻子了。”季蒲嘲笑道,“一代权臣把自己熏成个傻子,也是足够青史留名的。”
“就没什么别的法子了吗?”
“他心中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了,趁此机会休息休息也是件好事。有我在,砸不了同悲谷的招牌。周越死了,他说的那个梅韶不是没死吗?把那人请过来照顾他一段时间,说不定能帮他想起些什么,我再从一旁辅之药物,应该能见效。”季蒲已经开始盘算着需要用的药材,看江衍还站着,“不想救你主子了?快去请人啊!”
江衍欲言又止。
“那人不在平都?”
“在,但是和家主有些过节,怕是请不过来。”江衍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政敌?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抓着政事不放了吧,送他几个朝中的位置不就行了。”
“不是,是有些私仇。”
听了这话,季蒲也觉得事情难办,小心地问道:“多大的私仇?”
“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觑着季蒲的脸色,江衍缩着脑袋把话说出口。
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江衍才敢抬起头,只见季蒲一贯稳定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气得笑了一声:“他还真是在弄死自己的方面上不遗余力。”
第18章 揽味阁
平都里的揽味阁向来是最好谈生意的地方。
这揽味阁的女老板是个妙人,偌大个酒楼在她的手下服服帖帖,经手的账目无一丝差错,她又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熟知各地的风土人情,三教九流都能搭得上话,来这揽味阁的无不宾主尽欢,她的生意也自然蒸蒸日上。
当下二楼的雅间里,季蒲正向江衍打听着梅韶的喜好,点了一桌子的江浙菜,想着投其所好,好好地和他谈一谈。
同悲谷也算得上是当世圣手的温床,季蒲思量着,实在不行,报上自己这个少谷主的名头,总还是能起一点作用的。毕竟人生在世,富贵权力不过是过眼云烟,临到事头,谁又不是被困在身体的康健上,若是能允他一诺,来日免费为他救治一位病人,说不定能哄得他松口。
季蒲是江湖中人,知道这事办得实在是不够光彩。江湖人讲究爱恨分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自己现在平白要人家救助仇人,实在是心虚得很,就只好尽力在这碗中菜肴上下功夫,足足地点了一桌子,就连那女掌柜林如苇都看不下去了,笑盈盈地劝道:“这位爷,再点下去,就把我们揽味阁都要买下了。”
被林如苇这么浅笑着一玩笑,季蒲心中的慌乱被抚顺了一大半,凑过去问道:“林姑娘开门迎八方客,想必见多识广。倘若......我是说倘若,有人求你救你的灭门仇人,你会救么?”
林如苇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季蒲上下,重新堆起笑来:“贵客医者仁心,自然是会站在病人那方考虑问题的,可是依小女子的浅见,就算我因为着什么非要救自己的仇人,日后也一定会再想尽办法再去杀他的,倘若到了彼时,今日之救不就显得多此一举?”
见她只是粗粗一扫,就辨别出自己医者的身份,季蒲有些讶异:“久闻揽味阁的林掌柜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妙人,今日一见,果然见微知著。”
“那贵客等着的客人还没有来,我去吩咐他们菜上得缓些。”听惯了夸奖言辞的林如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出了房门,随意吩咐了一个小厮去厨房招呼着,自己却走入了季蒲包厢的隔壁。
隔壁的房间要比季蒲的那间大上一圈,原来这两个包厢只是由中间一层薄薄的,状似墙面的屏风遮挡着,在季蒲那头发现不了半点不妥,但在这头却可以对他们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林如苇亲自给那坐在桌边的人满上面前的酒杯,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静候着。
“你刚才给他的回答是自己心中所想吗?”执着酒杯的男人轻声问道。
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会,林如苇还是如实答道:“是。”
“我听他夸你七窍玲珑,见微知著。我们认识也有许多年了,你倒是说说看,季蒲所请,我会不会答应呢?”
“会。”
见她答得干脆,梅韶倒有些出乎意料:“哦?”
“庄主似乎并不愿意放任自己的仇敌糊涂地死去。”虽说已经很久未见,林如苇对这个救命恩人的性子倒算是知道几分。梅韶在这种事情上最是有耐性,总是喜欢一些细碎的折磨手段,因病而逝实在是一个仁慈的死法。
“可这求我的人,若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久居平都,对江湖上的事情林如苇了解的并不多,她方才粗粗一看,只是打量出外头求梅韶的那位是个医者,可现在听梅韶这一言,心中不由忖度几分:梅韶这些年来称得上是重伤的倒是有一次,是他以剑十六之名挑遍六州剑客后,急匆匆地赶回葬剑山庄,求前任庄主肖归远开庄之时。
于公,剑十六的剑法和声望早就达到了葬剑山庄的开庄规定;于私,梅韶本人就是庄主肖归远的嫡传弟子,肖归远也对他多有疼爱,可偏偏在开庄这件事上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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