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人有些不高兴，声音也拔尖了些，道：“嫂子，别说我不知，就是我知道他们两家正说亲，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出言阻止了不成？您若是看上了安乐伯府家的姑娘，就该请了媒人去试探口风了呀，怎么就怪起我来了？”
    第1486章 反怼
    宋大夫人就是有些不痛快，觉得这个嫂子的怨气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些，就差没直接发泄自己了。
    真是好没道理，两个侄子的亲事，她从前也提过，是娘和她自己说孩子年纪还小不好提，现在却是怪自己了？
    “安乐伯府本来就是外戚，他们家的姑娘，一直都是备受关注的，娘和嫂子你也都一直在京中，有这个心也早就托人说话了。这么多年，一直在观望，如今花儿被人折了，反倒怪我？”
    宋大夫人沉着脸说：“说我没照顾两个侄儿得亲事，就在琪儿年岁还小的时候，我也说过不如说给子然他们，嫂子你当时也没说话。早几年她还来侯府给娘贺寿时，嫂子你更是直接把你娘家侄儿给带到她面前了，可见你压根就没想过这遭。如今说我没关照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了？”
    顾夫人被指责得脸一阵青一阵绿，道：“我是说姑爷也不往家里通个气，皇上属意的是嫡皇子。”
    宋大夫人哼笑：“帝王心深不可测，属意谁，不到金口开，便是相爷也只能揣测，岂敢铜牙铁齿的说属意谁？相府，也都只敢赌。大哥，如果相爷给定国公府通了气，就真没给你通气？”
    忠勇侯道：“允之虽没明说，都是暗示了一番，只是……”
    他看了顾老夫人一眼，不敢多说。
    顾老夫人的念珠停了，叹道：“都不必说了，此事都怨我。终归是我老了，做事也要瞻前顾后，倒失了良机。”
    “娘！”顾夫人蹙眉。
    顾老夫人摆摆手：“子然今年十八，我是想着等他身上有功名再定才好，安乐伯的姑娘于他来说却是不适合，毕竟那孩子还小。可若是说给子清，伯府嫡女，身份尊贵，万一将来嫡长媳不够显贵，倒于家中和睦不利。”
    顾夫人脸色发绿，长子的亲事，老太太早就说过她来安排的，却是失了一个又一个的机会。
    顾老夫人道：“安乐伯府虽贵，可到底是外戚，将来更是后族，贵是贵极，所担的风险也是极大，这姻亲结不成也就罢了，好歹咱们也谈成一个生意。”
    忠勇侯说道：“没错，这也多得了允之。”
    宋大夫人脑子一转，道：“是那个皮草生意？”
    “没错，咱们侯府也占了一分干股。”忠勇侯道：“其实咱们侯府也不在意这一分干股，也不过是搭个关系，算是搭上太子这条船。一如允之说，咱们中立的，不站边，一心保皇，倒更安稳些。”
    宋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顾夫人撇撇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侯府再中立，也不比相府，有一个太子伴读呢！”
    宋大夫人刚转晴的脸再度转阴，大嫂今日是铁了心要怼她是不？
    “顾氏，注意你的分寸！”顾老夫人厉声一斥：“在宫中你就不分场合，说话不经大脑，如今亦是，这就是你身为侯府夫人的担当？”
    忠勇侯也警告地瞪着她。
    顾夫人委屈地道：“媳妇只是有些不平罢了，咱们侯府要想保持富贵，不得筹谋？”
    第1487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想要富贵延绵，少不了殚精竭虑的筹谋，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可忠勇侯府，是失了什么了？
    宋大夫人冷着脸道：“大嫂这么说，难道是忠勇侯府要败落了？侯府是有什么损失了吗？若凝定的还是显贵大族，再还有相府这姻亲。相府安然，侯府难道就不好了？”
    “从前经了相爷提醒，我也不是没向娘提醒过，莫要提前站队，若不是，那会儿大哥怕是站到孝王那边去了。你看看今日朝臣那边站了队的，哪个不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
    忠勇侯脸色有些尴尬，道：“湘仪你别说了，你嫂子近两年性子左得很。”说着又对罗夫人啐了一口：“你下去给我收拾一身行囊，我得去温泉庄子上泡汤泉。”
    顾夫人不情不愿的，在婆婆和丈夫的瞪视下怏怏的下去了。
    宋大夫人脸上依旧不太好看，道：“娘，大哥，侯府要保富贵又不是只有和安乐伯府结亲一道，大嫂发作我也好没道理。”
    顾老夫人想说什么，眼光一闪，道：“也确实是这理，和安乐伯府结亲，再贵也贵不到皇家去。”
    宋大夫人怔住：“娘？”
    顾老夫人没再说这话，可手中的念珠却是重新滑动起来，显得轻快了些，看向宋大夫人道：“你嫂子的性子确实是有些左了，你别放在心上。倒是湘仪，侯府和相府，就没有再能结一亲的可能？”
    宋大夫人沉默，倒不是她要摆姿态让老娘没脸，而是她的子女，除了一个还穿开裆裤的，都是婚娶了，剩余的是二三房的，哪里轮得到她做主？
    “娘也知道，二房三房也都父母均在，我也不好越过他们。如今太子已定，除去在西北的钊儿不说，作为太子伴读的杰儿，相爷必定会插手安排，从前他就推了，却是不好再提。”宋大夫人看顾老夫人失望不快，忙又道：“这么着，回头我再试探一二相爷的口风？”
    顾老夫人点头：“好，咱们家的孩子多，允之若肯，除去子然，不管是男女，随了他挑，就是你们家三房的孩子也可以。”
    宋大夫人闻言有些不是滋味，娘这姿态未免放得太低了，就跟从前她刚定亲时，宋慈的姿态一般。
    如今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忠勇侯府，竟是对已杨帆起航的宋家放低了姿态。
    宋大夫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不知该傲然还是心酸好。
    瞅着时辰不早，宋大夫人便告辞离开。
    顾老夫人对忠勇侯道：“若凝马上就要出嫁了，我这老婆子身边也寂寞，总得有个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才好。”
    “娘的意思？”
    “让老二那边的五丫头过来我身边住着，平日里陪我抄经说话儿。”顾老夫人眯着眼睛道。
    忠勇侯道：“五丫头？好像是个庶出。”
    “没错，那孩子生得好，看着赏心悦目，我养几年，也就正当时。”
    忠勇侯脑子一转，眼睛瞪大，看向自家老娘，莫非打的是那个主意？
    太子是定了，可太子妃呢？
    第1488章 皇后之求
    太子就在万寿节上定下，有些人心中有数，有些人却是始料未及，包括公孙皇后，此时也正被坤宁宫的宫婢内监围着道喜。
    公孙皇后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只让身边的心腹大公公和宫嬷注意各宫的反应，更要让人不离太子左右，以免他年岁小被人带偏了或被人暗中下黑手。
    “今日各宫内必有损耗，损毁了什么，登记好，让内务府的大总管及时补上便好，倒也不必和她们争辩什么。”公孙皇后道。
    “是，娘娘。”
    “还有，中宫大喜是不假，你们却也莫要仗着中宫起势而仗势欺人，若是让本宫发现谁敢拿着中宫得意做由头去行那霸恶之事，或是想克扣各宫用度的，一经发现，立即刑罚调离坤宁宫，永不再用。”公孙皇后看着两个大总管，意味深长地道：“太子刚立，却还没册封，便是册封了，也当谨小慎微才好。”
    大总管跪了下来：“谨遵娘娘喻令。”
    他们都明白，太子是定了下来，可却还是没册封呢，这一日都未正式册封，就少了名正言顺，随时都会有变故。
    尤其太子殿下头上几位兄长，那可都是虎视眈眈的。
    所以小心谨慎准没错，太得意容易翻船。
    “知道就好，平身吧。”
    “皇上驾到。”
    公孙皇后立即站了起来下了凤座迎过去，看到一身明黄便服的楚帝，便屈膝半蹲下去：“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楚帝笑着把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来到凤座坐下，宫婢们麻溜地奉上茶水。
    “你们下去吧，留一人伺候就行，朕和皇后说说话。”
    公孙皇后看了身边的碧萝一眼，后者把人都挥退下去，她自己则是站远了些，眼观鼻鼻观心的。
    “朕今日立下老五为太子，你心里可是犯了存疑？可是吓到了？”
    公孙皇后惶恐地嗔道：“存疑却是称不上，吓到却是必然，皇上打了臣妾好一个措手不及。皇上，您偏爱冶儿没错，可他今年也不过十一，比起他几个兄长，光是年岁就叫人不服，如何担得了大任？”
    楚帝笑道：“老五天资聪慧，又是嫡出正统，身份尊贵，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天下人信服。学士们都说，他是难得的宏韬伟略之才，只要悉心教导，朕不怕他成不了才。”
    “你放心，既立他为太子，朕自然心中有数，东宫的属官，朕会安排好，包括教导太子的人选，朕也会细心挑选。他年岁小，也才能更好的雕琢，朕会和太傅们悉心教导，使他成为有担当的国之储君。”
    公孙皇后道：“您的厚望，就怕他会辜负。臣妾也知天子金口一出，驷马难追，可是为了大庆的万年国策，臣妾斗胆一求。”
    楚帝眉梢一挑。
    公孙皇后唇一抿，站了起来，又跪在了楚帝脚边，微垂着头道：“臣妾斗胆，若是经过皇上和太傅教导，太子仍是愚子不可雕，还请皇上将其废黜，另择贤良为储君，以绵我大庆万年宗社。”
    第1489章 国母之分寸
    楚帝看着跪在脚边的公孙皇后好半晌，才笑出声来，弯身扶起她并拉到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
    “历朝历代，只怕也就你一个主动说若太子愚笨不可教而请废黜的皇后了，哪怕这还是你亲生的嫡子。”
    公孙皇后道：“更因为他是臣妾所生的嫡子，更不敢由他出差池，臣妾是一个母亲，可在这之前，更是一国之母，臣妾最首要的担当和责任，就是为国之延绵而着想。若太子误国，而令国祚若旒，谁任其责？臣妾这当母亲的，首先难辞其咎。”
    “你看你这话说的，今日才立太子呢，怎就说这种晦气说话了？”楚帝故作气恼。
    公孙皇后失笑，嗔道：“臣妾这不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么？还是怪皇上，事前也没跟臣妾吐露半个字，如今倒闹得臣妾患得患失了！”
    她嗔怪着推了他一把，倒是难得有几分少年时的模样了。
    楚帝顺势搂住她的肩膀，道：“是朕的不是。这么着，前朝夏太子暗藏的那批宝藏里，有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极是华贵亮眼，就赏你赔罪可好？”
    “臣妾谢皇上，不过您赏臣妾大可不必。臣妾听慈宁宫的连翘姑姑说母后如今起夜也是常事，她老人家年岁大了，又不喜掌太多宫灯，夜明珠的光也算盈润，不若孝敬给她老人家，摆在寝殿里，倒也不必掌灯太多，也是方便。”公孙皇后大度地道。
    楚帝龙心大悦：“难得你孝顺，那就孝敬给母后，你贵为国母，也不能短了这行头，就赏你一套朝贺上来的红宝石头面吧。”
    公孙皇后笑着点头谢了，道：“待得嘉怡出嫁时，臣妾也有行头了，可别怪臣妾不提醒您，您这当爹的，也得给咱女儿好些压箱底的嫁妆才行。”
    “行，朕难道还能小气了？”
    不远处的周公公抱着拂尘，心想皇后娘娘倒是很会顺皇上的意，听这闲话家常，倒跟一般寻常夫妻无二，说的都是父母儿女，半点不提朝政，也不提外戚娘家的富贵，及太子以后的属官等等。
    这分寸，拿捏得极正，也难怪皇上爱敬。
    楚帝和她说了小半天话，便往慈宁宫去了，他的寿辰，也是母亲的受难日，理应陪太后用膳。
    公孙皇后目送着御驾走远，这才坐回凤座上，吐出一口长气。
    “碧萝，你掐掐本宫，可是在做梦？”
    碧萝哭笑不得，嗔道：“娘娘，您千金贵体，奴婢岂敢伤您半点？这自然不是在做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