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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9节

      “人家的都是红心,就你的是黄心,小心吃了肚子烂掉。”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这是阿娘给我吃的。”
    赖老四嘿嘿一笑:“我见过一个比你还大的小孩,就因为吃了坏红薯,马上生病,肚子又大又痛,疼死了!嘿嘿,你把红薯分给我一半,让我帮你尝尝有没有坏吧!”
    小男孩摇摇头,他不想分红薯。
    赖老四:“哼——那你等下肚子就烂掉,要不我帮你吃一口?就一口?要是没坏你就继续吃。”
    小男孩看看红薯,又看看赖老四,他不太清楚坏掉是怎么回事,但他感受过肚子痛,于是出于本能地害怕起来,可出于食物的热爱使他不想放弃烤红薯。不过如果就一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小男孩知道一口有多大,于是他放心交出了红薯,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赖老四的一口和他的一口不一样,几乎去掉了烤红薯的一半,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哇哇大哭起来。
    “小气、小气!吃一口就哭了!”
    赖老四骗走小男孩的烤红薯,一点也不感觉愧疚,反而先责怪小男孩小气,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别人常常因此不好意思说什么。可赖老四忘了小男孩还小,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小气的意思,只在意烤红薯竟然莫名其妙少了一半。
    小男孩一哭,便有一妇人急急忙忙从院子里跑出来。她小心地看一眼赖老四,才看向孩子,大声呵斥道:“哭啥?鬼叫啥呢?”
    小男孩稍微止住哭声,连忙跑到妇人跟前,一手指向赖老四:“红薯吃了一半!”
    妇人莫名其妙地道:“吃了一半就一半,你哭啥?”
    小男孩道:“是他吃了一半!”
    妇人才听明白,顿时积攒怒气大吼一声:“赖老四,你个没脸没皮的玩意!真是鳖下的东西——王八蛋!小孩的东西也抢,你怎么不掉进粪坑里憋死!”
    赖老四之所以被叫为赖老四,除了姓赖,主要还是因为他会赖。一听到妇人的叫骂,赖老四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陈二嫂,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哪敢抢你儿子的东西,就是看在陈二哥的面子上,你儿子送东西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是小侄子叫我吃的红薯,你问问他,是不是他拿过我的?”
    妇人原名李小娥,一结婚后,她的名字便被夺走,因为她丈夫姓陈,家中排行老二,大家似乎都记性不好,都叫她陈二嫂。
    陈二嫂低头问儿子:“是你给他的?”
    小男孩十分委屈:“他说就吃一口!”
    陈二嫂大怒:“缺德玩意!”
    赖老四见情势不好,刚要溜之大吉,就被人一把逮住,拖出巷子。
    “干什么干什么?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不就是吃了一口烤红薯嘛,”赖老四一时间动弹不得,挣扎着叫起来,他回头一看,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原来是有福大人,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赖老四是蓝田县有名的闲汉,经常惹是生非,不然也做不出从小孩嘴里骗红薯的事,因此县衙熟悉他,他也熟悉县衙。有福是蓝田县县令曾怀的管家,赖老四再怎么犯浑,也知道对待官家要懂得审时度势。
    有福道:“什么红薯?我家大人有事找你。”他示意抓住赖老四的两人,抬脚就走。
    赖老四嘿嘿笑道:“有福大人,不知这次抓我是有什么事?我最近没犯错呀?”赖老四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得这几天拢共就偷了两只鸡,偶尔摸一摸别人家的娘子,除此之外,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县令又要找他?何况,他还送了一份大厚礼给县令。
    难道,是厚礼的事?
    赖老四琢磨来琢磨去,越发觉得找他是和厚礼有关。
    “有福大人,难道是县令大人对我的厚礼不满意?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得来后马上就献给了县令大人!多少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有福瞥向赖老四:“你还跟其他人说了?”
    赖老四笑道:“那小的不得先找人看看到底是不是宝物,才敢献给县令大人?”
    有福冷冷道:“油嘴滑舌,小心拔了你的舌头!说,你还跟谁说了宝物的事?”
    赖老四立马明白原来县令大人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份厚礼,他干干地笑道:“嘿!开个玩笑,我一得到宝物就献给县令大人了,其他人哪有资格?”
    有福冷冷一笑:“若你还想活命,等会进去说话注意点,里面那位是贵客!”有福不确定院子里那位希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因此只是含糊其辞地警告了赖老四,这小子最喜欢胡说八道,要是不提醒他,难免他乱说点什么,惹得那位怪罪他们!
    赖老四还是嬉皮笑脸,他见惯了有福那副对外人时的模样,可背地里有福没少收他的东西。因此有福冷言冷语时,赖老四没放在心上,直到有福带他走进一座庭院,庭院内外都有侍卫站立,他才觉察出不对劲。
    赖老四混迹市井街巷,打听了不少事,他知道这院子,这院子常年空着,不过一直有人打扫,听说是国都里某位大官的房子。房子的管事是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年纪大,精神很好,骂人也不含糊,就是有点跛脚。有次赖老四想趁着没人偷摸进院子看看,哪想到正好碰上那女人在,没想到她跛脚但还灵活得很,捉住他就是一顿打,第二天还收到县衙的警告。那之后赖老四就断了心思。
    “有福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带我来这?”
    有福不搭理他,在一位侍卫的带领下,一行人领着赖老四走进院子中。
    赖老四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眼睛却四处乱飞,这庭院一直是空的,现在却到处是带刀侍卫。院子里有一块假山,一棵掉光叶子的枣树。枣树下有一方石桌,石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他认识,是县令曾怀曾大人,此刻严肃无比,另一个他从没见过。
    那是个女人。
    联想听到的传闻,赖老四猜想那个女人也许是某位大官的妾侍。不过一位妾侍能带那么多侍卫吗?赖老四有点疑惑,难道是大官的夫人?不过看起来不太像,那个女人身穿便服,脸上不施粉黛,一点也没有城里那些富贵妇人的雍容华丽。
    她是谁?
    第18章
    一看见女人坐在石凳上,赖老四才发现那些腰间佩刀的侍卫大都是女人。赖老四是个游手好闲之徒,最喜欢欺负小孩老人和女人,当下紧张的心又下意识放松了。
    “殿下,这位便是赖奇,在家中排行老四,所以也叫赖老四,昨夜便是他送上来的这……宝物。”曾怀转向赖老四,呵斥道,“赖老四,老实交代你如何得的那宝物,若是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皮!”
    赖老四跪在地上,心里也不害怕,笑嘻嘻地道:“大人,小的献了这么多宝物,不知你说的是哪样宝物?”
    曾怀怒道:“大胆!这位是定北王,不容你放肆撒野!”
    赖老四的玩笑没有得到回应,还被责骂,他心里不屑,又纳闷这女人怎么会是定北王?听说定北王能文能武,还是一位大将军,女人怎么可能当将军?不过既然是定北王,看起来又对他献上的宝物感兴趣,想必会十分大方。
    赖老四一心想多要些奖赏,忙道:“两位大人,容小的禀报,小的昨日早起撒尿……”
    “放肆!你早起撒尿和宝物有什么关系?”陆子怡大喝一声,怒视赖老四,许多男人们满嘴污秽,并以此为乐,还喜欢看见女人听到这些话时会表现出的羞耻,她偏不让这男人如意!
    赖老四被吓了一跳,他看向陆子怡,很快明白她是个女人,嘿嘿笑道:“这位大人,这你就不懂了,既然要小的交代,小的必须要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许春武道:“你继续说。”
    赖老四摇头晃脑,像是在回忆:“小的刚撒完尿,想起家里种的地还没浇水,于是急急忙忙去浇水,刚浇到一半……”
    “赖老四!你有完没完!快点说你是如何找到宝物的,别扯东扯西说个没完!”曾怀道。
    赖老四十分委屈:“这不是您让我说明白么?”
    如果不是看定北王在场,曾怀真想一脚踹翻赖老四,他道:“然后你是怎么得到那宝物?”
    赖老四道:“小的浇地浇到一半,听到院子里的水烧开了,正要去取水,发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低头一看,原来是金色的鹿角!”
    许春武道:“你的意思是,这金色鹿角是自己掉在你家地里?”
    赖老四忙不迭点头,他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定北王还真信了,他十分想笑,却又不敢笑,因此憋得表情扭曲:“是,大人。小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金色鹿角就掉在小的家里。说不定是看见小的每日辛勤劳动却无所得,特意来孝敬小的,或者那说书的不是也说过吗?什么衔草结环?也许是小的上辈子是个好人,好事做多了,这辈子特意来报答小的。”
    曾怀恶狠狠地瞪着他:“是衔环结草!”
    赖老四一脸无辜:“小的没文化,只记得说书的大约是这么说。”
    许春武忽地笑了,原先她一直面无表情,曾怀看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看到她笑,以为她真的相信了赖老师的话。
    赖老师看到许春武笑,也跟着嘿嘿傻笑。到底是女人,好糊弄多了!
    许春武侧头看向曾怀,摩挲着茶杯,慢慢道:“曾大人,你查案时,若是有人对你撒谎,你该如何?”
    曾怀正色道:“回殿下,本官查案时若是遇到撒谎者,依照本朝律法,先赐仗十五。来人,把他拖下去仗打十五,免得污了殿下的眼。”
    许春武道:“本王从军打仗,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就在这儿打吧,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便什么时候停手。”
    赖老四急了,他从来没听说过撒谎者要先被打十五棍:“大人、大人,小的没撒谎,说的句句是实话,小的细皮嫩肉,可经不起打啊!”
    可没人理他。
    曾怀身边的仆从会意,立马一人一边架起赖老四,还有人拿来一长条凳。
    赖老四被掼在长凳上,一棍子落下,他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一棍、两棍、三棍……执棍的是曾怀的小厮,他们平常没少和赖老四来往,可曾怀和定北王在旁边看着,他们可不敢放水,都暗暗加了手劲,省得到时候连他们一起责罚。直到赖老四受不住连连喊饶命,他们才住手。
    许春武道:“想起是怎么得到鹿角了?”
    赖老四被打得眼泪鼻涕齐出,腿软脚麻,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大人,小的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的昨夜打算去朋友家玩耍,经过清水湖,小的去得匆忙,看见湖水,便想着先洗把脸,哪知道一靠近那湖水,就看到湖水发出金光,小的好奇就下水捞,竟然捞出了金色鹿角!”
    许春武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从湖里捡到的鹿角?”
    赖老四哭丧着脸道:“大人明鉴,小的说的是真的!”
    许春武道:“方才还说是从地里捡来,现在又说是湖中捡来,本王该如何相信你?”
    赖老四一怔,随即赌咒发誓:“小的若是撒谎,天理不容!不得好死!”
    许春武道:“既然如此,为何刚才本王问你,你要撒谎?”
    赖老四一噎,脑中念头一时转不过来,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大人,小的一看到大官就脑抽嘴瓢,只会说糊涂话了!”
    许春武似笑非笑地道:“哦?到底是因为看到本王才说糊涂话,还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欺骗本王?”
    赖老四听到许春武的话,浑身抖了抖,他瑟瑟发抖地道:“小的不敢欺骗各位大人。”
    许春武一直盯着赖老四,自然注意到在她提及“欺骗”时,赖老四害怕的模样。
    许春武不慌不忙,道:“既然你说是从湖中得来,本王暂且相信你,你献上的东西的确是宝物,本王也不白要,赏你黄金千两。”
    赖老四一听,身上的疼痛瞬间烟消云散,他挣扎起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曾怀当了十多年蓝田县县令也没有见过千两黄金,一听到许春武如此大方,他心中嫉妒,想着许春武一离开,一定要从赖老四身上敲点金子出来,毕竟是他把宝物献上的!
    “只是,”许春武话锋一转,慢慢道,“在奖赏你之前,本王要先派人去你说的清水湖查探一番,也许有遗漏的宝物也未可知,说不定还有人和你一样,同样捡到了宝物。金色鹿角世间罕见,本王会重金奖赏献上宝物之人。”
    赖老四一听,冷汗涔涔,他慌张道:“大人,那清水湖附近没有人住,小的也已经搜过清水湖附近,除了那对鹿角,其他什么也没有,小的也不敢藏私啊!”
    许春武冷下脸:“奇怪,为何你这么害怕本王知道你是如何得到的宝物?难道是藏有秘密不能告知本王?”
    曾怀本就不高兴赖老四得赏,看到许春武变脸,他一脚踹翻赖老四,恨恨地道:“再不说清楚,马上叫人打断你的手脚!”
    赖老四趴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心中真正害怕起来,他以为这个女人不懂事,他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谁知道竟然会紧紧追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的确是从清水湖捡到鹿角,只是……”
    许春武道:“只是什么?”
    赖老四道:“小的捡到鹿角,还捡到了一个女人。”
    “哦?”许春武心念一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故意问道,“既然捡到一个女人,为何刚才不说?”
    赖老四磕磕绊绊地道:“小的家里已有悍妇,因此捡到那女人也没带回家里,便想着先送她到赖家村,正好有一人家路过,说可以收留那女人,小的把人交给他们,只留下鹿角。小的以为那鹿角和那女人没关系,因此才没有说,并不是特意隐瞒。”
    “什么捡到女人!”最先开口的是陆子怡,她怒不可赦,“说得那么好听,怕是你绑了那女人,卖给别人!按照律法,拐卖妇女当场磔刑伺候!你是害怕受刑才不敢说,还为此欺骗我们!”
    所谓磔刑,便是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是一种酷刑。当初开国皇帝姜飞建立无悲后,取消了许多酷刑,仅保留几种残酷的刑法,给人贩子实施磔刑便是其中之一。
    赖老四不懂磔刑,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结果,连忙辩解道:“这位大人,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捡到那女人时,她快咽气了,还是我救她上岸。”
    陆子怡冷笑道:“你捡到女人,为何不报官?说,你收了别人多少钱卖掉那女人?!”
    赖老四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许春武也不跟他废话,立马要同曾怀一起去见那女人,还带上赖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