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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胡蛮两族皆率众齐聚一堂。
苻璇同破多罗桑托分列上位两侧,桑托下首为治下七部首领及亲信大将,南蛮氏族座次与之标齐,相较于对面个个魁梧凶悍的身材,气势上毕竟是减弱几分,反得胡人们趾高气昂起来。
唯独苻璇于其上视若罔见,头未转,话却是朝一边人说的:“攻伐方歇,燕人们有意回京聚集救兵,趁此时大军休整完全,还要抓住机遇再迎战才是。”
桑托在此战杀得痛快,直言傲道:“燕城的里的守卫个个不中用,一击而溃。”
说毕,提起酒囊痛快豪饮一口,道:“看来这么多年,燕地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虎皮壳子,枉我那位乌特隆的大哥伸手畏缩,真是丢我胡人的脸面!”
“胡羌人骁勇善战,名不虚传,”苻璇也捧他,“孤王也是亲眼见识到了。”
“蛮主,”桑托果是不经夸赞,自矜道,“那我们是不是现在也可谈谈这燕地燕城之后要如何分了?”
苻璇微向外瞥了眼,未掩住那一闪而过的讽意,朝下正对上军师寇炳同样的眼色,他缓慢掠过,抿唇道:“看来首领心中是已有打算了?”
桑托道:“按着地形,南蛮地处南端,而金河以北这些城池又毗邻胡羌,要我看为了将来治下方便,不如便以南北为界,我同尊主各占两侧。”
苻璇挑眉,看了下面的寇炳一眼,寇炳晓意,起身道:“依首领所言,现在攻城所得全是首领治下的了……可这燕国南城尚未攻打,现在说,只怕也是为时尚早罢。”
“我胡军逢战次次冲锋于前,论兵力,论军功,都当是我胡军为首。如今所掳所得依我等为上,也不失公平。”破多罗桑托次座为兵力人数仅次于呼兰部的铁那勒部首领,穆藏。
寇炳看向说话人,虽说年纪较桑托等人轻了些,看上去倒是稳重许多,他道:“这位将军此言差矣,且先说在战前我们提供了整个燕地北城的军马分布及地形舆图,行军没有不知地形而战的,此一点只怕将军比我更心知,二来这燕军两位主将,焦时令同廖辉的首级,皆是由我军的巫马孙将军所斩获,燕语有‘擒贼先擒王’之说,胡军杀敌无数是不假,可这人头……总也有贵贱之分。”
“何况越往南走,就越是重镇布军,不比北边这里地形可有借用优势,首领如要现在急于包吞,也难免令我蛮族一众军将寒心呐。”
胡羌族众中自然没有这等巧舌如簧之人,穆藏闻言也无话再说。
“孤王以为,桑托首领说得也不无道理,”苻璇开口道,“胡军战中立下汗马功劳,且此处地方距南蛮治下土地隔着多城广土,孤王自也无意占掠这块地方。”
经过刚刚寇炳一番话下来,苻璇这干脆的让步,桑托都犹疑起来,清醒了几分,他心知自己所领兵众甚少,若无蛮军在后方充当着多少也没把握强上硬攻能够胜燕。刚刚借着得胜后的喜气大言炎炎,这时候反又怯了几分,便道:“这功劳自然是我们胡蛮两方皆有的,待到整军休息后,将东西几座边城打通,继而便可渡河南攻了,这剩下的燕地也便是囊中之物。”
“首领豪气,”寇炳道,“只是现今尚未彻底占下燕地,虽说为迟早的事,也不急于事先讨论这些,届时燕城尽数亡战后,论功分赏也就可以了。”
桑托那处的几位将领连连称是,随即又探讨了些许战中不涉实务的皮毛琐事,一番话毕,也勉强称得上是两方欢热。
待到各自回了营地,苻璇唤了沙立虎进帐。
“尊主。”沙立虎自那日宴饮被苻璇逮个正着后,当即收敛不少。
苻璇随意开口道:“刚刚胡羌那处提了不少想法,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不足为患。”沙立虎道。
苻璇挑眉:“怎么说?”
“那呼兰部的首领不知事,给他几分颜色,便真要开磨坊了。依他们的行事作风,任凭蛮力攻下几座城池尚可,真要涉及了正事谋划无论如何也是比不得尊主您的。”沙立虎临了不忘奉承两句。
“你说得不错,”苻璇此时倒也乐于闻听他的讨好,又道:“所以孤王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有一事着意你去做。”
“尊主请吩咐。”
“先前胡人屠城那事过去了便罢,总也不是我蛮军动的手。只是近来北边这些个刚刚打下的城镇里头,算上后来弃逃的燕兵和孤王最开始令你劝降的那些降军,想法设法找个地方将其聚拢到一起,好好训磨一番,留待将来备用。”苻璇道。
沙立虎道:“尊主相信这些燕人?”
“没甚么信不信的,刀架在脖子上,没有不敢上战场的道理,”苻璇道,“反正若真是对战燕兵不过也就是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换个死法罢了,他们还有这些用处,大不了也不过是现在留一命,将来攻略了燕地,照杀不误。”
沙立虎抿唇道:“尊主既着意我去操持这边军务,主军那处行战……”
“孤王暂且派了巫马前去领兵坐镇。”苻璇知他所问,答道。
沙立虎抿了抿唇,定声道:“先前一事,乃是末将酒后失言,绝非对尊主有任何不敬之心。”
“也并非全是为了上次那事,”苻璇瞥他,道,“怎么?你有异议?”
“……不敢。”沙立虎答道。
“那就好好做你的事,”苻璇眼底清明,道,“凡是谨守职内务的,孤王向来不会亏待,你和巫马从前的嫌隙是你们二人私下的事,倘若因此而误了正务,你们都想清楚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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